……然后,这两个人,还真就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悄悄地赌起了钱。只不过这回,江斜倒是很懂楚荧的心思,真真假假稀里糊涂连输了几把,金叶子大半都进了楚荧的兜里,只有一小撮还放在江斜那头,楚荧方才眼中的埋怨这才尽数消去了。
啪——
一只白嫩的玉手打在夫妻二人位置的案上,两人抬头,刚好对上宋雨晴一张冷冰冰的脸。
宋雨晴虽是和二皇子萧宸早前定下了婚事,但尚未成亲,如今宋家的位子还在普通臣子的席间,离楚荧这头倒是近的。
“宋小姐。”江斜冲宋雨晴拱了拱手。
楚荧咽了口唾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宋雨晴出身书香门第,又是才艺无双,向来看不上这些纸醉金迷寻欢作乐之事。
宋雨晴清灵灵地开口:“荧儿,玩得挺开心?”
楚荧悄悄收起自己正准备出拳地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好玩、不好玩。”
见宋雨晴之事盯着她不说话,楚荧赶忙接着补充:“真的不好玩,你看我好歹以前也算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被金钱这些俗物吸引——都是他逼我的!”
顺着楚荧的手指,宋雨晴看向一旁无辜眨眼的江斜,一把搂过楚荧,冷淡地道:“登徒子,别教我们荧儿这些没用的。”
看着自己家的小姑娘,在堂兄的准未婚妻的怀里,把桌上的金叶子全都悄悄摸进了自己的荷包里,还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江斜目瞪口呆:“?”
楚荧笑盈盈地抬头,对上江斜的眼神,轻轻吐了吐舌头。
“……”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虽然窝在自己的怀里,但是却在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宋雨晴恍然间生出几分女大不由人的惆怅来,看着二人,约莫着,应当终于是有了些进展吧。
“停。”宋雨晴冷漠地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眼神,然后掏了张帖子出来。
银朱色的信封上又洒了金箔,秀气的行楷落下“喜帖”二字。
冰美人的脸上这才露出些羞赧的神色来,向来清冷的语气中带了些局促:“阿荧,我的帖子……思来想去,还是想亲手给你。”
“恭喜。”江斜也不意外,出声恭喜。
楚荧接了帖子,拆开来看,上面并排落了两个人的名字。
宋雨晴,萧宸。
成亲的日子是十日之后。
“借人。”宋雨晴把视线转向江斜,面无表情地说,“三日后我要带着你夫人出去陪我。”
三人寒暄几句,宋雨晴把请帖送了,这才起身准备回宋家的位子,只是才刚起了身,突然便听到大殿前面略有些尖锐的笑声。
“呦,这不是我们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宋小姐么。”皇后立在太后身边,看着宋雨晴,掩唇而笑,“哦——险些忘了,过些日子我们老二就要娶这位姑娘呢,说来也是准皇子妃了呢。”
宋雨晴听到皇后点名,站定了身子,面上依旧冷淡,楚荧和江斜在她身边,也跟着一同起身。
“楚姑娘也在,我方才竟是没瞧见。”皇后看了一眼楚荧,话音有些冷淡。
“民女不过草芥,不敢入了皇后娘娘的眼。”楚荧挑眉,却是恭敬向太后和皇后遥遥行礼。
皇后却没在楚荧身上多费时间,只是微微蹙眉,接着说:“唉,看看宋小姐,再看看一旁的楚姑娘,明明你们二人是好友,倒是天差地别。宋小姐都是快要当皇子妃的人了,怎么还是穿得这般不入流,一看便是老二没好好疼你——”
殿中皆是静了下来,任谁听不出皇后这番话中明里暗里的挑拨和针对之意,就连太后的面上都是露了淡淡的不满来。
“皇后。”
太后开刚开口,却被身边的皇后止住了话头:
“母后莫急,臣妾不过是想好心问问,也不知宋小姐家境这般,可有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来?”
宋雨晴也不在意这话头中的针对,平静道:“自然是备了。”
说罢,招呼了自己的侍女,莲步轻移,捧着一卷金红色的画轴走上殿前,低头跪在太后面前。
“臣女不才,一幅画作聊表孝心。”
画卷缓缓在众人面前展开,眼神落到这画作上的人皆是屏息凝神:一幅山间青松跃然纸上,而那青松的造型着实巧妙,看上去正呈一“寿”字,配以浅浅淡淡的流云纹样和青碧色的水纹。
“不错。”太后见了,连连赞叹,“宋小姐这画哀家甚是喜欢。”
“是臣女的荣幸。”宋雨晴福了身子,刚欲转身从众人的目光中离开,却听得一声嗤笑。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姑娘,顶着才女的名头,也真就只能献艺罢了——”皇后站在侧面,低头玩弄着指上赤金色镶了宝石的金驱,“说来——去岁这时候,宋小姐是不是还弹过琵琶?本宫记得宋小姐曲技也不错,不如就在这里弹一支助助兴?”
一直未怎么说话的皇上抬眼,淡淡地睨了一眼站在上面的皇后,只是低笑了一声,又自顾自地喝了一盏茶。
皇后位高权重,从出生起便是王家含着金匙长大的贵女,这是彻底把宋雨晴当成了献艺的了。
太后面色彻底沉了下来:“皇后,莫要放肆。”
“宋小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母后未来的儿媳。雨晴一向有孝心,皇后娘娘何必在众人面前折辱我的未婚妻。”萧宸自席间站起来,抬眸看向皇后。
看到萧宸终于站出来,皇后面上又露出笑来,在众人面前,声音尖锐又刺耳,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孝心?——你也配谈孝心二字么?我看你就是反了,安了一颗想要夺嫡、取缔你太子哥哥的心吧!”
第79章 冤枉 不是早便知道有这么一天了么……
皇后此话一出, 便是相当于在太后的生辰宴上,当着京城里所有的皇亲贵胄们面前,将事儿挑开了。
王氏一族这么多年皆是皇亲国戚, 传承百年,出了王玉霞这样呼风唤雨的皇后, 诞下太子, 又有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国舅。
而承阳候府不过是个早些年跟随圣上有功才升官加爵封侯的暴发户罢了。淑妃江怡当年再得宠又能如何?生下的二皇子最得皇上疼爱又能如何?还不是如同丧家犬一般, 被王家四处压着一头、动动手指便能抹去的么。
原本以为除掉了了淑妃, 二皇子萧宸早就该知道伏低做小,安安分分便也就罢了,谁能想到这竟是个能忍的, 还装作无心权势,在背后开始养精蓄锐了。
早有恩怨,那不如撕开, 让京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面前一起看着, 也能逼着至今都态度不明的人都看清楚了,到底谁才是这天下未来真正的主子。
“皇后!休得放肆!你是当哀家死了吗?这可还是在哀家的生辰宴上。”眼看着皇后愈发目中无人, 太后面色阴沉,一掌重重拍在了案上。
皇后细长的眸子一眯, 却丝毫没有半分冲撞太后的愧疚之意,反倒是双手抱在胸口,冲着殿中前来赴宴的数百名宾客说,“今日, 我便是想让京中诸位贵人来看看, 萧宸这等乱臣贼子,枉顾人伦,竟想谋害我儿萧端, 夺太子之位。”
太后虽已过花甲,如今养在宫中尽享人间天伦之乐,但却依旧是经历过宫中沉浮、才一步步登上这个位子的角色,眸色一厉,冷声喝道:“这等大事岂容得皇后你一人在这里胡闹!还不退下!”
“我胡闹?”皇后柳眉紧蹙,尖声道,“我看您是因着和承阳候府的那位沾亲带故,才处处向着他们说话吧?太后您怎么就不说萧宸做出这般事是胡闹?这可是夺权篡位啊——”
大殿中回荡着皇后尖利的声音,在场众人皆是不敢发出声响来,皇后今日摆明了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到全京城的面前看,要稳固太子的位子、把二皇子萧宸拉下马去。
“是谁想夺权篡位,朕怎么不知。”
这时,才传来平静沉稳的声音。方才皇后的发言属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甚至都快要忘了,这偌大的宫殿,到底是属于谁的了。
所有人目光皆是向坐在一侧的男子。男子如今已是快到天命之年,一身玄色衣袍,绣着暗金色龙纹,头戴金冠,虽已是不再年轻,却依旧看得出平静如水的面容下,曾经亦是俊朗无双的容颜来。
敬康帝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抬眼,淡淡地望向皇后:“皇后这回派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