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斜没接话,默了默,“楚荧。”
微微怔了怔:“嗯?”
自己却突然落进一个拥抱里。
“不用送我。”江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或许这次真的是生离死别,又或许,这一次的事情如果得以结束、皇上顺利扳倒王家之后,便就是两个人这段莫名其妙关系的终点——若是连他最后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两个人靠什么维持这段关系呢。
“为何?”楚荧不知道为什么江斜会觉得难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是被喜欢的男子抱住,她又莫名地有些满足。
江斜只笑着答:“不喜旁人送我。”
“……哦。”在温热的带着青竹香气的怀里,楚荧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之后,我们好好谈谈吧。”江斜略略犹豫了一下,说。
楚荧强撑着眼皮,有些狐疑:“谈什么?”
“那晚屋顶上的事,还有今天……”江斜的手搭在楚荧背上,轻轻拍着,哄她入睡,“我想知道答案。”
“什么答案……?”
楚荧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尽管她潜意识提醒着自己明日一早江斜要走,睁眼时候天色不过才刚刚泛了鱼肚白,急着去看身旁,已是无人,榻上的被子叠得整齐,褥上就连余温都没残留下。
已经走了。
其实与往常任何一日起床都无异,依旧是照常更衣用饭,坐在案前开始计算慈善坊的开销。
“嫂子。”林三敲门进来,见楚荧坐在案前,恭敬道,“江斜哥让我陪嫂子一起对账册子。”
楚荧抬头看见来的人,有些讶异:“你没和他一起去么?”
林三脸上浮起一抹红,有些羞涩地道:“江斜哥说我心细些,留在京城陪着嫂子,他也能放心些。”
“原来是这样。那便麻烦你了。”楚荧对林三笑笑,又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来,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林三领了本册子,坐到一侧帮她核对起来。
直到这时候,她才终于有了江斜已经离开京城的实感,却也明白江斜为何不想让她去送他——若是真的让她看着他走,她怕是心里才要更不舍和不安上些。
林三突然开口:“嫂子怎么在发呆。”
楚荧这才回过神来,怔了怔,笑了笑:“方才走神了。”
“嫂子可是在想江斜哥。”林三眨了眨眼,问。
“……别瞎说。”楚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掩饰,就好像是怕自己这些小心思公之于众一般。
“这样……”林三一边埋头核对,年纪不大,字迹看着还尚显青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楚荧聊着,“我觉得江斜哥现在肯定很想嫂子,自哥哥和嫂子成亲之后,哥就总把嫂子挂在嘴边。”
“……谁知道呢”楚荧有些狭促,最后只低低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问:“他这一程要去多久,可跟你说过?”
“若是自行前往,约莫需要五到七日,但江斜哥护送粮食带着大批人马,算起来,应该需要十日余。”林三认真道,“北地应该还有大大小小事务需要处理……回来应当也是一个月了。”
楚荧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手中握着的笔却是在半空中停了很久,迟迟没有下笔,就连墨汁都滴落在纸上。
到最后,也只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北地官官相护,雪情迟了数日才报到京中,算起来,若是有了流民,进京怕也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虽不知会有多少流民沿路来到京城附近,但是粮仓里的粮还有五百余石,应当是还能撑上不少时间。
两人才低下头核对不久,素雪突然匆匆走了进来:
“少夫人,夫人似是病了……”
第82章 明显 妈只能帮到你这儿了
楚荧和江斜的院子和李柔江毅住的院子隔着不近的距离, 江斜是承阳候府的世子,故而住在仅次于二人的院子,其实是分布在承阳候府的两侧。
江毅身在侯位, 俸禄和赏赐自然不必说。淑妃江怡过世、承阳候府险遭陷害之后,一来是皇上有心弥补, 二来, 江斜也渐渐有心要养精蓄锐、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故而承阳候府建得极其气派奢华。
楚荧嫁入承阳候府的时间也有半年, 今天她同素雪二人走在府里、匆匆向夫人李柔那头赶的时候,看着周围当年她嫁进来时候,江斜按着她的喜好重新叫人栽种的花树已是渐渐抽了青芽, 楚荧这才恍然惊觉,算起来,就算她对承阳候府已经是如此熟悉, 像今日这样没有江斜陪着的日子, 竟是少之又少。
她不知怎的,忽然又回忆起当年在秦府, 还是秦穆尧的正妻的时候——与现在截然相反的场景,偌大的秦府里, 府中摆设花草是按秦母的喜好布置,一个人在府中独来独往去伺候公婆才是她的常态,只有那一方小小的院落是她的天地——倒也不是,毕竟院子里的人都是别人派过来的眼线。
这样的承阳候府, 竟让她有了几分这里真的是她的家的感觉。没有公婆为难、甚至婆婆对自己还相当不错, 府中布置也是自己中意,而且……还有她真真切切喜欢着的男子。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
楚荧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如今江斜不在, 她反倒是有些伤感起来。皇上、承阳候府和王家这场无声的斗争里,现在便是最关键的一个隘口:这一行若是江斜能平安地从西北回来、便能取到北地官官相护、同兆亲王府和王家勾结的证据;若是王家的谋划顺利,楚家虽说能保住性命,但楚鸣也难以复官,江斜这一路怕是凶多吉少。
忆到江斜,昨晚那个吻,又无端地钻进她的脑子里。楚荧突然觉得,江斜平日里对她温和懂礼,这种时候吻她当真是极坏的。楚荧像是自嘲一般地勾了勾唇角,若是江斜死了,他临走前这个吻怕是足够她记一辈子;若是他平安活着,那她再见他时候,恐怕也是忘不了这个场景了。
看吧,这门亲事,到处都充满了算计,谁都不怀好心。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一旦这件事情结束了,自己好似便再也没有以一个合作伙伴的身份留在这里的意义。
“母亲身子可还好?”楚荧赶到李柔的房间的时候,沈大夫才给李柔诊过脉,正在一边儿写药方。
李柔躺在榻上,房间里伺候的人不多,江松也在。
“我无事,让你们担心了。”李柔笑道。
沈大夫抬头,将刚写好的药方吹干,接上话:“不过是急火攻心,心中忧虑,开几副清心降火的方子就是了。”说着,把写好的药方递给旁边的下人。
楚荧轻声叹了口气,吩咐下人赶快去煮药,坐到李柔的床边:“母亲,我知道你为夫君的事忧心,但也断不能因此急坏了自己的身子。”
李柔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把江松叫下人领了去。
“荧儿。”李柔略略挪开视线,“我和你公公都知道你们二人成亲其中也是有种种原因,如今的情况你也应当是了解的……王家早就视承阳侯府为眼中沙肉中钉,却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快便要动手,还险些把你的娘家牵连进去……让你受委屈了。”
“母亲莫要挂怀,本也是心中知晓的,楚家若是必定要择一条路的话,能同承阳侯府在一起必然是最好的,荧儿并不觉得委屈。”楚荧轻轻摇头,分析说,“王家这回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竟是让徐家还能站出来污蔑一番,还有西北的雪灾的事儿怎就偏偏在昨日太后的生辰宴时候传回京中?”
李柔叹了口气:“这又怎么可能是巧合,王家这是想逼皇上。”
“那皇上又是什么意思?”
“王家先祖是开国老臣,一直延续至今百年,根基深厚,又和各个世家关联甚多,故而皇上虽心有芥蒂,却又不能轻易动王家。”李柔略略沉吟,道,“如今的王家虽有大学士和皇后,但王家这些年腐败,家中人这些年做了不少荒唐事,但王大学士却不知收敛、依旧野心不死,……说来,如今倒也是皇上动王家最好的时机了。”
因着江斜被只身派去西北,李柔心中焦虑,如今倒也对局势看得明白。
楚荧安抚李柔:“所以母亲也莫要担心那么多,这其中,想来也有皇上的意思了。再说了,夫君也是自己愿意去的,想来心中一定是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