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一笑踢开长凳,一把抓起掌柜,恨恨道:“你还知道什么?为何官府在的时候你不说?”
“女侠,女侠……实在是不敢惹事啊,谁不知道我们我们这儿的规矩,碰上黑衣大人办事,要么装瞎,要么装聋,没瞎没聋的都到地底下去了,我哪敢说这档子事。”掌柜哭丧着脸,哀嚎道。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怕黑衣人?”卿一笑目光森然,曲杀歌恨的黑衣人,穆亦风船上的黑衣人,他们屡次遇到黑衣人,这些黑衣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了,卿一笑盯着掌柜,咬牙大胆揣测,“……难道与穆家有关?”
京城之中,谁不知道穆家的风头堪比皇宫,甚至赛过皇宫,穆家手握大权,穆家底下的势力也行事诡谲、毫不留情。
人们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惹穆家,要知道惹上了穆家不单单是自己掉脑袋的事,全家老小的命无一能逃得过,不管是黑衣人还是白衣人,大家只知道规规矩矩作老实人,有些事,闭口不谈最安全。
掌柜的听到卿一笑的话,脸色立刻变得死灰。
如果说他之前只是害怕惶恐,这下才真正是恐惧绝望,他看着等待他开口的卿一笑,拼命地摇头,再摇头,看了看四周,语气都快急得变了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姑娘,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上下就靠这家客栈活命,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别问了,求求你……”
卿一笑默然,本来看到掌柜这幅模样,有点心软,她一想到薛玥心肠不禁又硬了几分,她的心软会害死更多的人。
她不为所动,手中的力量又重了几分,正要继续逼问,容无缺走上前来,冲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算了。
卿一笑在容无缺凝视着她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在一旁等待的店小二,想来救自家老板又不敢上前,看到卿一笑松手,终于敢扑上前来,连忙给掌柜的拍背顺气,拉着他到一旁去了。
卿一笑看着容无缺俊朗的面容在淡淡光线中,硬朗又沉重,她不明白容无缺为何要阻止自己,但是她却不想在他面前做他不愿意看到的事,他凝神看了容无缺半晌,终于退后一步,转身出门去。
既然曲杀歌来过又离开,客栈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曲杀歌倘若是撤退逃走,必定会在沿路留下记号,这是他们青衣帮的规矩,她想去附近找找标记。
她这离开的动作,落在容无缺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以为她责怪自己的阻止。
“一笑。”身后有人出声。
卿一笑停下了脚步,却是没有回头,心里说不清是置气还是对自己无能的恼恨,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容无缺说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城墙之上,卿一笑猫着身子找各处的屋檐角落,容无缺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看着她跃上屋顶,跳下院子,又翻上墙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容无缺看着她板着脸认真找东西的背影,心底却明白她不高兴。
“一笑。”
“嗯?”卿一笑正走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贴着墙壁摸着墙上的砖,容无缺突然走到她身侧唤她,卿一笑的眼神在一块块青石砖上流连,听到他喊她,有点心不在焉。
“那里有一根笛子。”容无缺道。
“嗯。”卿一笑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随口应了句,随即她转过头,有点迷茫地看着他,笛子?她记得曲杀歌好像是喜欢用乐器作记号,这笛子怕不是她留下的?她想到了这一点,眼神里顿时光彩照人,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衣袖,着急道,“在哪?”
第26章 那个混账
容无缺的目光掠过捉住自己袖子的手,含笑看着她,手指向她背后.
卿一笑连忙转身,伸长脖子,找了半天就看到最上面一块青砖上刻着一根竖笛。
她惊呼一声,跨前一步飞上墙头,在上面低着头一路寻找,果然又发现了几处同样的标记,只要按照标记寻去,一定能找到他们。
卿一笑站在墙头,看着底下的容无缺,忍不住翘起唇角,朗声道:“我找到了。”
墙下的男子,目光一直跟随着她,见她脸上终于绽开笑颜,只感觉寒冰解冻后的春花全部盛开了。
卿一笑看着底下那一袭烟雨色的青衫,面冠如玉,乌黑深邃的眼眸中带着笑意,如墨石的发,轻轻拂动在微风中。
那双盯着她的眸,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比长长的古巷更幽深,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卿一笑终于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方将自己的目光稍稍往下移了移。
这一移就看到他领口微微敞开,一根细绳在他优美的锁骨上勾成了诱惑的弧度,卿一笑脸一红,刚想别开目光,只觉得有什么熟悉的东西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在她思考完之前,她已经从墙头飘飞了下去,直朝容无缺的衣领抓去。
容无缺目露疑惑,正在想卿一笑情绪怎么多变,转眼她就到了面前,来不及开口,卿一笑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口,好像还有要扯开的趋势。
只因变故来得太快,容无缺一瞬间只感觉仿佛时间回流,他还是青川县甜水巷中的卖菜郎,卿一笑还是那个任性泼辣的女恶霸。
他因为太过震惊一时竟忘记推开她,不管是用内力还是用轻功,照理说,他应该躲得过,可他偏偏没躲过去。
“一笑,你……”容无缺脸颊上也染了枫叶般的红,待他反应过来,就要拉拢衣领推开卿一笑,同时胸口一抽疼,目光落在眼前一物上,剩下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了。
卿一笑微微张开嘴,有点不敢相信地松开他的衣领,几下取下了自己腰间一物,放在一起比对。
一对碧绿通透成半月状的玉佩上,分别以青凤和青凰为图案装饰着,其中一枚雕刻一个“容”字,另一枚他不用看也知道刻了一个“卿”字。
他当时收下卿一笑送的玉佩,不敢挂在腰间又担心遗落,只得找工匠按照玉佩上的坠绳样子,定做了一根可以挂在胸前的细绳。
他也曾觉得一个男子这么挂着一块玉佩,被别人知道了恐怕要笑掉大牙,可是他又想随时记着她的情意。
两者权衡,他还是选择挂着这枚玉佩,这枚玉佩成了离他心脏最近的秘密。
玉佩他随身戴着,平时他一直都很注意遮掩。
今日跟随她一路翻上翻下,衣领恐怕是因此敞开了些,碰巧又被她看到了。
那细绳是特制的,很容易就能看出和普通的不同,何况那细绳材质和玉佩坠上的一模一样,玉佩又是卿一笑送的,怪不得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卿一笑不再看玉佩,而是盯着眼前这个沉默的人。
容无缺认命地闭了闭眼睛,他终于能对那些偷儿被人现场抓住时的心情感同身受了,他此刻的心情可不就是那般?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他连借口都没法编。
卿一笑漂亮的秀眉皱起,眯着眼睛透着危险的气息。
在她看来,这枚玉佩可以解释很多事,她可不会傻到认为容无缺是怕有遭一日身无分文,随身挂着这块玉佩好去换钱,虽然这玉佩值钱。
她一开始就猜得没错,容无缺对她不是毫无感觉,她对他好,是他愿意接受她的好,他愿意给她机会。
换句话说,东家姑娘、西家小姐也曾送他不少东西,怎么不见他接受过一样?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容无缺一开始要拒绝她,但是她下意识地觉得,容无缺是在以他自以为好的方法对她。
卿一笑越想心里越窝火,容无缺凭什么认为拒绝她就是正确的,他从未问过她的想法,从未坦白过心声,不公平,可恨又可气,太让她生气了。
“容、无、缺!”卿一笑脸色无比难看,眼底冒着火光,她想到以前他那些令她伤心又懊恼的可恶行径,怒道,“你可恶,我掏出心窝子想跟你在一起,你倒好,挖空心思要撇开我,你明明心里一直有我,却故意对我视而不见。”
卿一笑指着自己鼻子,继续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从小到大,我阿爹和寨子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处处宠着我护着我?”
“我宁可每次在你这儿受了委屈,去找那些地痞流氓的麻烦,也舍不得对你甩一点脸色,我一直不知道你置我于何地,不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可是我就是认了你,死皮赖脸地认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