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林言将秦超令送回家,仨人目送她进了那扇宽而大的铁门,她的房间亮起灯,才起步离开。
哎呀,到家门口了,你俩确定不进去坐坐。那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房,两盏高高的路灯架在房子的两边,把地面的雪变了颜色。
赶快下车,明天见啊。祁梦催促着他,那股冷空气太强悍,分分钟的时间,就霸占了车里一丝丝的温暖。
家里有火烤,还有肉吃,你个没良心的。木桓故意磨磨蹭蹭,龇牙咧嘴的笑,终于踩下脚去,发出“嘎吱”的声音。
雪很深了吗?祁梦扭转身体,看着木桓。
似乎雪一直下得很大,可是水泥路上总是只看得见车轮的印子,以及被碾化的脏脏的雪水。
有一点,明天见!
Bye bye.
车门迅速的合上,将木桓与冷空气都拒之门外,那扇门像幽灵的魔爪重重的抓挠了他的心,那一刻连孤独也一并留给了他,无法表达的内心,就像矗立在门口的两盏孤灯,守着温暖内心却无法温暖。
看着眨着眼睛的车灯,渐渐的消失在黑夜,他叹了一口气,泄气的背影在寒风中颤颤巍巍。门口两盏孤独的大灯,像魔鬼的眼睛,张着绝望且惊恐得寂寞得可怕的瞳孔,盯着木桓。
夜晚将近十点,林言把车开到距离学校不远处,关了灯,静寞的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祁梦,她将眉毛皱成一团,似乎睡得不是□□宁,紧咬的牙关拉扯面部肌肉,轻轻的发生着变动。林言伸手轻微的抚平她的眉宇,手放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抚摸。他已经不止一次近距离的看过这张悲伤的脸,可仿佛每次凑近一看,都会吸引着他的眼睛,为之着迷。
哎,到了吗。祁梦伸起手,揉着眼睛,将身体坐直。雪似乎变小了一些,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一样,干净纯洁,它赋有一种魔力,会让人的心情变好。
哇,好漂亮。她认真的将身体向前倾,把脸凑进挡风玻璃上,扑闪扑闪的两扇睫毛缓慢的煽动着,一脸吃惊的盯着外面。
嗯,很漂亮。
林言的脸上又露出曾经那种似曾相识的沉迷眼神。
祁梦看了一眼林言,又将视线转到外面的风景上,继续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缩回身体,将冰冷的双手抱在胸前,转头望着呆呆的林言。
我走了。她抱着双手,将身体转向林言,把脸贴近他,笑弯着月牙眼。
陪我坐会儿吧。林言将她的双手拉起放在自己的颈窝里,瞬间一股暖意流入祁梦的身体。
阿梦,我问你个问题呗。他调整了坐姿,一脸正经的望着祁梦。
可以,咱们互换吧。祁梦的手在他脖子里变得越来越暖和。
好。
那你先问。祁梦望着他笑。
你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林言的问题,祁梦愣了愣,思考片刻之后,使劲的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他的,或许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动心了,又或许她到现在还没有真的喜欢上他,她不过是贪恋那份温暖与宠溺。
这算回答吗?
勉强吧。
那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祁梦问。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那就是你先喜欢我的。祁梦得意的闪着眼睛。
他们之间,难道连喜欢都要分出胜负吗。
这次你先问。林言说。
祁梦顿了顿,问道:你喜欢过王莲吗?
没有。
那……
是因为有一天突然从她的身上看见你的影子,我便心动了。
到我了。林言说完,望着祁梦的眼睛,祁梦轻轻的“嗯”了一声,林言继续说道:你会喜欢我到什么时候?
林言,此生非你不嫁。
这是祁梦的答案,写着一生一世的宣誓,但是对于现在的林言来说,或许沉重了一些,又或许都不是这些,他眼中闪过瞬间的惊慌与不安,这种无法触碰的答案,使他静默了。看到祁梦眼中从未有过的认真,让他有点忐忑,显然这是一个超出他所能回答的范围。
他不敢如她般认真的起誓,此生非她不娶。
似乎这场爱情的追逐战在某个时间点发生了转变,那些微妙的变化,慢慢的支配着两个人,他们最终都将会变得身不由己。
于是,他们中的某个人正逐渐的驱使着向黑暗的深渊,将万劫不复。
那些才平静的岁月,终于在某一时刻又开始蠢蠢欲动,隐没在静谧的黑暗中的那双眼睛,神秘的发着蓝光,像一双能颠覆人的未来的可怕命运,在某时突然觉醒,戏弄的身姿开始骚动,随意挑出一个人,便开始在他的身上做起了试验。
这原本就是一场荒唐的游戏,身在其中的所有人,谁都没有例外,被卷入其中,为其效命。
时间的诡异将他们的内心拉长,无法被填满的那些空洞终将会生出缝隙,在故事的另一端龇牙咧嘴,等待着某一场战争的爆发。
第66章 夏日微光
干净而纯洁的冬季将进入深冬,白茫茫的大雪早已被前几天忽然而至的太阳烤化,脏兮兮的地面流淌着白雪的本身,以及血液,白色的教学楼因此也被洗刷得更白,深灰色的台阶上似乎焕发着跟平时不一样的光彩,四季的长青松针,仿佛是打着某种胜利的口号,前后左右的摇晃着身体,宣示着某种胜利,不服输的高大的枫树,在寒风凛冽里依然昂首挺胸,干条抽打着带刺而过的冷风,“唰唰”不停哀嚎,每一声都像是最后一声哀叫而发出的呐喊。
半月之余不见阳光的学生们,像迎接什么似的,排着长长的队伍,靠在阳光直射的白色瓷砖墙上,把手挡在额前,皱着眉,与太阳最亲和的见面之礼,眯着眼睛只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做出谦逊的礼仪,懒洋洋的依靠在身边伙伴的肩上,上下嘴唇不停的开合,时而发出笑声,时而撅嘴生气,时而拳打脚踢。
操场上的篮球板,被男生有力的摔着篮球,砸得“砰砰”直响,球网在抖擞着身体,拉扯着已休息半月的筋骨,你一定也看出来了,他是怕寂寞的,他此时笑得正得劲呢。
东升的太阳,比起夏季,露出微弱的样子,却又毫不示弱的泛着金光,洒下一地,高大宏伟的枫枝的影子,被洒着金光的太阳穿过,穿插着编织成好看的图案,落在地面上。长在阴暗处的那些枯草或是绿叶,都争先恐后的露出高尖儿,得均沾一丝阳光,但矮矮的身躯,永远都是不合时宜的被无情挡住。
球鞋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滋滋”声,引起少数人紧咬牙关,得意地划破所有寂静的,伴着喧闹声,直插云霄。
秦超令又换了新朋友,甚至是交了男朋友,与祁梦偶尔遇见时,也只是心照不宣的互相对视而笑,但她们依然是彼此心中最重要,以及独一无二的好朋友,至少祁梦是这么认为。
她觉得有的友情像天气,昼短情意也变短,随着时间的推移,寿命便在时光中被折减,直至对折消失,这时另一个人重新出现,沿着先前的路一分一毫都不变,继续往下走。但她觉得她们不同,她们不分昼夜,午夜,黎明,或是黄昏,不管少见,少谈,而不会对于彼此的情谊减少一分一毫,你来不来,你走不走,她都在那里,不离不弃。
木桓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活又照着开始的轨迹线一往向前,只是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祁梦将他归为他成了王莲不可或缺的朋友之一,仅此是之一。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跟先前一样有说有笑,王莲也不再用一双眼睛充满特别的眼神看祁梦,也不再会有意无意的需要她陪伴,祁梦充满敌意的心也因此放松戒备,她甚至都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其实她感知不到大多数人的存在,那些她不在意的人都像穿了隐形的透明外套,在透明的空气中自由穿梭,她只是将他们归为大多数人的其他人,从未介意他们的生活。
似乎对于那些暗恋她的男生,为他深感表示同情。
他们一个星期的团体相聚,都会等到林言从城里风扑尘尘而来开始。
届时,他们又会变得同那时一般,亲密无间,仿佛那之间的四天,都变成了记忆的碎灰,在起风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时光又毫无疑问的重叠,他们还是他们。
和过去的每一天都一样,放学找一个地方窝在一起玩游戏,中午下一趟街20分钟,他们硬生生要用一个小时来回,早上轮流请吃早餐,祁梦总是会多要一颗棒棒糖,树荫下乘凉时,靠在彼此的后背上有人开始打瞌睡,有人就开始搞怪,这半年仿佛每到星期五的下午,他们的记忆都会变成这样,飘起彩带的生活一成未变,他们手里紧攥着那四张连在一起的车票,依然还是向着一个方向,从未变过,也没有人重新提议,将其更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