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可可却敛下眼睑：“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
“又道歉？人生之剩下道歉了吗？”江明雾很不满地摘下叶可可的眼镜，厚重的黑框遮住了女孩清秀的脸庞。
江明雾拉长了语气：“——戴眼镜，颜值扣三分。”就眼镜这件事情，江明雾强调过好几次了。
“不戴眼镜，怎么看得清？”叶可可皱皱鼻子，伸手去抓，没有眼镜的世界，朦胧得很不真实。
美丽，但是没有丝毫安全感。
江明雾将那厚重的镜框藏在身后，拽着叶可可出门：“走吧，送你一个礼物，算是——对你赠我书籍的回赠。”
市中心商圈的综合体内，江明雾随手找了一家精品眼镜店：“要美瞳，眼睛能够布灵布灵的那种。”
店员殷勤地上前问道：“之前有戴过吗？是要年抛的还是半年抛的？我们家有贵一点的，也有实惠一点的。”
江明雾随手拿了一个牌子的，比了一下颜色，挑了最自然的星空棕色：“就这款吧，拿日抛的，方便些。先来半年的量吧。”
哪怕只是一个眼镜店的小店员，也立刻明白来了大户，兴高采烈地接了单。
“这怎么好意思。”叶可可眯着眼睛，还不适应没有镜框的世界，“那些书，其实我也是没有地方放，我家——那并不是我家，他们并不接纳之前的我。”
那些旧书籍每一本都是她辛苦存钱才能购买的“奢侈品”，搬家的时候实在不忍心丢弃。
但是叶宅那样“高档”的地方，书房里、书架上全部都是成套的高档精装书籍，根本容不下这些旧书残本。
连洒扫的阿姨都说：“怎么这么脏？要不要用消毒液喷一下？”
言语之中，鄙视、嘲弄还有那么一丝丝狐假虎威的盛气凌人。
谁都知道叶家的大小姐不是真的大小姐，是丑小鸭。
叶可可羞于启齿，她将这些书籍小心地放入箱子，成箱成箱地堆在床底下，洒扫阿姨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乐得清闲，不再追究她。
而叶可可，也只敢在午夜清净的时候翻一本出来，看了又看，然后趁着天亮之前再塞回去。
还要小心，不能将那床底下的灰尘带出来。
就这样，委屈了书籍，也委屈了自己。
说是她租房金屋藏娇，金屋藏的何止是娇俏佳人，还有这所有人都瞧不上的前半生。
是她叶可可的前半生。
她的前二十七年，真是什么爱都缺，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后半生从二十七岁开启，除了经济上略微改善，什么也没有改变。
人就是这样，命运大神总是不公平。
有人一出生就富足，这富足与金钱无关。
叶可可最羡慕同班同学中那些父母双全、父慈子孝的，从孩提时代开始母亲最大的忧虑是买英语绘本早教书？还是快乐童年使劲儿疯玩？
还有那些有兄弟手足的，最大的苦恼不过是和兄弟们争风吃醋被父母狠狠地教训，各打五十大板，双双被罚抄写“兄友弟恭”。
每每听到那样的诉苦，叶可可只能苦笑。
她没有父、没有母、没有兄弟、没有姐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天地之大浩渺，多她一个叶可可，不过是多了一个会呼吸会说话的生命体，毫无意义；少她一个叶可可，却也不会有人在意、有人伤心。
命运大神就是这样残忍，一出生，命运就注定了。
就像sunny，明明那样温暖那样美丽，但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做服务人员；就像自己，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所谓“爱”……叶可可敛下眼睑。
这一边，江明雾已经重新将叶可可的黑框眼镜清洗过，并要求店员按照度数配一副轻款金属细边的。
江明雾将眼镜递给叶可可：“你的旧眼镜太重了，好容易有一个挺拔的鼻梁，可别压弯了。”
叶可可的沉思被打断，她目露惊喜，接过了新眼镜，钛金属边框的眼镜非常轻便，戴上毫无重量感。
“谢谢。”她真诚道谢，“你对我真好。”
“礼尚往来。”江明雾道，“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所以——”
“——所以今后，你要一直对我好……只对我好。我这个人，可是独占欲，很强的。”江明雾意味深长。
“恩恩。”叶可可忙不迭点点头，朝天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繁花盛开……点别人。我的所有钱，都给你。”
江明雾忍着笑，轻轻抚摸叶可可的头顶：“这就乖了，这种想法，很好。”
第24章 出差+我
想法很好，但是现实很骨感。
虽然心心念念想着要对江明雾好，要陪伴她，要重视她，但是第二天，叶可可就被派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差。
江明雾在办公室接到叶可可电话：“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江明雾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怎么改不了的口头禅？这三个字让她有安全感？
“我在。”江明雾放下手中的标书，靠在椅背上，专心听叶可可的电话。
“我要去出差了，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电话那头的叶可可说，语调有些沮丧，她身不由己。
不是商量，只是通知。事实上，她从来只有被通知的资格而已。
叶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名门望族，虽然坐拥数十名员工的中型企业，但是在本市根本称不上一流家族。
本市的砥柱中流、世家名门，往上了数有资金雄厚“祁钰”集团，有百年业界大佬“江氏”企业，往新了看有明日之星“玉霖传媒”，有前途不可限量“明日实业”……
叶氏虽然有点小钱，规模也还不错。但到底不能与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名门相提并论。
不过这个叶家，虽然不是钟鸣鼎食，但是腔调拿捏得够够的了。
宋胜男出门应酬，动辄拿出一副“我是上市公司的夫人”的架势，本来是家族企业的“叶氏”也偏偏要学那些外企的管理模式，美其名曰，所有的叶氏子弟都要从底层做起。
于是，叶可可名正言顺开始跑业务。
最开始是纯粹业务员，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宋胜男的“特殊关照”，叶可可的第一年过得特别凄惨。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每天在大街上发传单，没有人把她当作叶氏子弟看待，反而所有脏活累活、抛头露面的都是她。
最过分一次，大夏天让她穿着开心熊的人偶外套在市中心综合体门口做活动，叶可可差点没在玩具外套里闷中暑了。
最后还是老太太逛街时候看到了，回家大骂叶鑫和宋胜男“不成体统”。
宋胜男还想反驳几句，说什么都这样从基层做起来的云云，被叶鑫横了一眼这才作罢。
叶鑫这才看到了这个名义上的大女儿——平凡、怯懦、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
当然，或许她声张了，也是没有用的。
叶鑫叹了一口气，破例为她打点了关系，让叶可可坐进了办公室，做了一个名义上的“业务经理”。
说是业务经理，但也不过是个高级一点的打杂工。在捧高踩低的叶氏，人们依旧时常把她当枪使，没有因为她的血统而有任何的优待。
血缘重要吗？
如果重要，那么她前二十多年的吃苦受穷又算什么呢？
“去哪里？”江明雾的声音有点沉，叶可可的本职工作难道不是饲养她吗？
“南市下面的一个小镇，去看原材料。”叶可可翻着手中的资料，南市有三家供应商，一家是大公子的人，一家是二小姐的人，还有一家质量价格都最上乘。
选择哪一家？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决定。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怪不得没有人愿意接手。推来推去，还是推倒了叶可可这个便宜大小姐的头上。
“可可，一定要选择质量最好的哟。”叶庆淋，也就是叶鑫和宋胜男的长女，一脸温和地看着叶可可。
论年纪，她只比叶可可小了三个月，但是论资历，叶庆淋也已经在叶氏叱咤风云。
连大公子叶庆海也不是她的对手。
叶庆海，也并非原配嫡子。
叶鑫在某种意义上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花心、多情，管不住下半身还不愿意用雨衣，所以，叶可可有很多的兄弟姐妹。
叶可可摇头苦笑，只不过是一个略有一点余钱的家庭，硬生生弄出一场宫斗宅斗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