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文豪喘着粗气,脑子清醒片刻。
“山匪呢?”他问,“县衙有没有将杀害爹的罪人缉拿归案?”
道文枸闻言,沾着眼泪鼻涕的脸皮抽搐,“山匪……山匪被闻不就杀了大半,匪徒被他砸断四肢关进大牢里。”
他看着道文豪的脸色,小声道:“《恶修罗除魔传》哥你没听说吗,他闻不就杀匪的事迹被写成话本杂记,传遍大江南北了……”
道文豪面色恍惚,脸色难看。
“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
道文豪不敢置信,松开抓着道文枸的衣领趴在地上,“我不信,这定有阴谋!”
“怎么可能,他们兄弟俩没一个好人!”
道文豪伏在地上,脑中思索,循着道文枸的话琢磨来琢磨去,突然眼睛一瞪,道:“你还没回答我,永安县哪来的山匪?”
道文枸便将李虎惦记柳芽,进牢结识匪头,后又投奔山寨的事说与道文豪听。
“果然,果然是他们柳家!”道文豪咧开嘴,拍着手掌道,“若不是柳家,哪里会惹来匪徒,我们家如何遭此劫难!”
“这一切,都是柳家的错,都是闻不就的错!”
“不,是闻不成的错!”道文豪握着拳头,咬牙切齿,“他闻不成,没有资格当举子!”
我哥疯了吧?
道文枸瞪大眼睛,畏畏缩缩地看着发疯样子的道文豪,听着他嘟囔“没有他我定会上榜”“都是闻不成的错”,心中惊骇,忍不住抬起手。
“啪——”
道文豪脸色出现又大又红的掌印。
道文枸扇他巴掌的手还抬在半空,眼睛中的震惊比道文豪还多。
他,他扇了他哥哥巴掌?
道文枸收回胳膊,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看向自己扇人的手。
“你打我?”道文豪眼睛一眯,愤怒道,“你敢打我?”
他道文豪向来是家中宝贝,他读书好还来到京城御书阁读书,家中都指着他出人头地!自然何事都紧着他来。而他弟弟道文枸从小到大贪玩耍滑,没出息的种子。
他一直觉得弟弟无用,经常教育呵斥道文枸,没想到现如今,道文枸竟然敢打他!
道文豪自出榜后紧绷的名为自尊的弦“啪”一声断开,他大吼一声,直扑道文枸,两人厮打在一起。
“疯了疯了!我哥真的疯了!”道文枸哭喊道,手中撕扯道文豪的力气不减。
他早就看道文豪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哥哥从小欺负自己不说,不就是多读了两本书吗,整日一副文曲星下凡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他这个亲弟弟都不用正眼!家中人还都喜爱他,什么都先给他,好东西都是道文豪的,没有他道文枸的份!
道文枸越想越气,手中力气更加大。
两人你扯我袖子我咬你耳朵,你踹我一脚我扯你头发。抱成一团在地上打滚,像两只炸毛的鸡,脸红脖子粗,一地鸡毛。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咬着对方胳膊,一个拽着对方领子的道家兄弟转过脑袋瞪着眼睛看向门口。
“精彩,实在精彩!”太监鼓着掌,笑着从门口走进来。
道文豪内心震惊,连忙推开道文枸从地上跳起来,慌忙整理衣服。
他头发乱如鸡窝,衣服散乱,活像街上乞丐。
“谁让你进来的!”道文豪怒喝,他一向要面子,被人看到这幅狼狈模样,羞愤欲死。
“我进来,自然是有礼送给你们。”太监绕着兄弟俩转了一圈,“啧啧”道,“瞧瞧这可怜模样。”
他声音尖细,面白无须,穿着一身朴素衣服,若是不说话,看上去还以为是哪家少年。
道文枸坐在地上,靠在桌旁,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哪里来的神经病,神神叨叨娘儿们唧唧的,跟没长下面那东西似的。”
“唰。”
匕首出鞘,跟在太监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落在道文枸身后,银色匕首悬在他脖子处。
“嘶——”道文枸尖叫一声,脖子一个劲往后顶,“刀!刀!”
“不准对何公公无礼!”
“不敢无礼,不敢无礼!”道文枸迅速认错,举起双手欲哭无泪,“大侠,饶了我吧!”
道文豪听到那人的话,见他身材纤细,一身黑衣,转头看向笑吟吟的何太监,“你……您是公公?”
道文豪脸上带了几分忌惮和谄媚,弯着腰行礼,询问道:“敢问您是哪位身边的公公?”
“这你就不用管了,刚刚你们的话我也听了。”何太监笑呵呵道,他抬脚踹踹旁边凳子。
道文豪连忙俯身扶起凳子,叫着何太监坐下,又慌忙捡起地上茶杯茶壶,要给何太监倒水。
何太监脸上露出嫌弃表情,挥挥袖子,“别忙活,先听我说。”
道文豪立马站直身体,恭敬道:“公公请讲。”
何太监慢悠悠道:“我的主子跟你们一样,也与对面游馆的主人有些仇恨。”
道氏兄弟敛声屏气,静静听何太监说话。
“闻不就此人不识抬举,坏我们家殿下好事,惹我们殿下生气。”何太监摸着指甲道,“既然他敢抢我们殿下的东西,我们殿下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道文豪听到何太监嘴中“殿下”儿子,心跳不由加速,瞳孔微微睁大,殿下……京城中,能叫殿下的能是什么人,都是龙子凤雏!若他能搭上这位殿下,还愁以后前途?
道文豪按捺不住喜色,低声道:“公公所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用得到我?”
何太监眼睛转向道文豪那边,哼哼道:“你倒是聪明。”
“旁人都这么说我。”道文豪自夸道。
道文枸悬着头,忍不住翻个白眼。
“嗯,这样本公公就放心了。”何太监道,“确实有一件事要你做,办好了,定少不了你得好处。”
“既能报仇又有好处,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错过吧?”何太监笑问。
道文豪拍着胸脯保证,“公公您说,我必将全力以赴。”
何太监微微一笑,看了眼他背后的两人。
一直沉默的人将匕首从道文枸脖颈处收回,收进腰间。
道文枸摸摸脖子,眼神发憷,小心翼翼地往道文豪那边凑。
何太监笑道:“这件事也需要你的小兄弟。”
道文枸指指自己,“还有我?”
“自然。”何太监微微一笑,“你既然开过棋牌室,以后我们殿下的游馆开起来,自然需要一位掌柜。”
“嘶——”
道文枸捂着脖子吸了口凉气,“我,我能给殿下当掌柜的?”
何太监揉着手说,“如果你们能帮我解决柳氏游馆,富贵权势,你们要什么有什么。”
“但凭公公吩咐!”
“好,只要你们能……”
何太监凑到二人身边低声道。
道家兄弟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怎么了,下不去手?”何太监笑眯眯问。
二人身后,沉默的黑衣人抽出匕首。
道文枸听到抽刀的声音,身体一抖,连忙拽住道文豪的袖子。
“没有,没有,公公别误会!”道文豪连忙道,“只是公公叫我们做这些事,也不跟我们透透底,我们害怕啊!”
道文豪一脸担忧。
“你们这么想也没错。”何太监微笑,从袖子中掏出一枚令牌,“告知你们也无妨,本公公侍奉的殿下,乃是当今太子爷,这令牌便是宫中行走的御令,你们拿着,事成之后,往皇宫方向跑,自有人接应你们。”
只见那金灿灿的令牌上,左右刻着金龙,令牌上有个大写的“元”字。
“好,多谢公公,我们自当尽力!”
“这件酒楼是我们殿下的产业,你二人去旁边屋子休息,到了晚上,有人给你们送上东西,倒是就看你们自己的了。”何太监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富贵与否,就要两位自己斟酌。”
“是,多谢公公教诲!”
待道氏二人退出去,何太监挑起眉头,捂嘴轻笑。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愁如何解决柳氏游馆,这老天爷就把闻不就的仇人送到我面前。”何太监呵呵笑,眼中如波涛翻涌的大海,黑沉沉地注视着窗外,“待他们二人成事,叫人——”
他抬掌做个劈砍手势,“倒是大理寺查案,自当发现道氏兄弟报复闻不就,反被闻不就杀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