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68)

三个人刚冲过去,脚下就多了几根箭,叶骁连忙嘶着嗓子抱了口令,只听头顶上方暗哨窸窸窣窣,过了片刻,传来三长两短无声哨声,叶骁和沈令无声对视,叶骁笑了一下,指头勾了勾他指尖,上面落下粗声粗气一声“走”,三人继续往前。

寨子的通道是条羊肠小道,一边峭壁一边悬崖,只能容一人通行,一路通畅,三人很快到了寨门前,门上岗哨核对了口令,侧边开了扇小门,放他们进去。

此间流寇多是逃兵和亡命之徒,内里居然仿佛军营一般,居中一间砖木屋,四周俱是帐篷,门前都有灯火,井然有序。

四野寂然,只能偶尔听到野鸟凄厉啼鸣,三人被带进木屋,木屋甚是宽敞,居中虎皮椅子上坐着个胖大汉子,一脸络腮胡,满面凶色,问他们是哪里来的,叶骁抱拳,说他们是图图山耿爷派来的人,今日有官兵奇袭图图山,兄弟们快顶不住了,特意来向羊头山刘爷求助!

刘爷不错眼地看了叶骁片刻,捋了捋胡子,面上扯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他单手扶着膝盖,盯着叶骁,“怕,不是这么回事儿吧?”

叶骁装傻,“刘爷什么意思?您若不救,我们就要去阿衮河找陶大当家了!”

屋子里其他的人都慢慢往前挤,外头夜鸦有气无力地发出惨嚎一般的声音,越发瘆人,刘爷身体微微前倾,面上的笑容阴寒无比,“你们报上的口令,可说,你们是奸细啊。”

啧,果然,他预料坑在这里,果然就在这里。

叶骁在心里叹气,继续要辩,在他开口,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的瞬间,他身侧的灿灿和沈令飞掠而出——

灿灿身若闪电,刘爷还未看清,只觉得颈子上一凉,忽然视线一高,他惊骇地往下一看,只看到自己庞大身躯没了脑袋,腔子里咕噜咕噜往外冒着大股的血。

然后他的视线迅速变暗,低了下去。

被斩落的人头在地上咕噜了两圈,被他惊慌失措的手下踏上之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清清淡淡,“你们来不及跑了哦~”

那几声鸟叫,是定下的暗号,代表羽林卫已经拔了外面所有岗哨,占据高地。

听到木屋异响,周围帐篷里的土匪全往外冲,刚出来就被潜伏在黑夜里的羽林卫腕上臂弩连发,射了个透心凉!

匪徒虽多,一失先机,二失地利,三五轮臂弩齐射之后,寨子里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而就在此时,木屋的门被推开,叶骁三人走了出来。

三人轻松跃上寨墙,叶骁朝羽林卫头领点了点头,瞬间羽箭齐发,无数火油瓶子落在帐篷上,火箭接踵而至,寨内刹那火光冲天,只听惨嚎震天,那些躲在帐子里的匪徒被烧成火人,惨叫着冲了出来——

叶骁不甚在意地看了看,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我不管了,你们看着清场吧,我先回去了。”

沈令望了灿灿一眼,对她一拱手,“我先陪殿下回去,这里劳烦司马大人了。”

灿灿朝他点点头,一挑眉,豪气万千地拍拍胸口,树了树大拇指。

第二十九回 定山河(下)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羊肠小道向外走去。

沈令走在前头,手里一个火折子,问他一句,今晚人够多,杀得可还开心?

叶骁笑了一下,“嗯,还不错,有生以来难得如此吃饱喝足,小王甚是欣慰啊。”

沈令点了点头,叶骁心情甚好,正待哼支曲子来听听的时候,前头那人忽然极轻地道:“……我会看着你的。”

叶骁愣了一下,他一瞬间没明白沈令在说什么,他看向沈令,沈令停住,也回头看他,于是他的眼睛便在暗夜里亮起来,像是漆黑的宝石。

“我会看着你。”沈令少见的没有叫殿下,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他说,我沈令许诺你,我会一直看着你。

叶骁还是怔怔地,他看着沈令,喉头发哽,心中有种隐约而古怪的悸动,他有点怕,又有点期待,却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期待什么。

“那日你说过,若是杀性无可抑制,变成杀人为乐的怪物要怎么办。”沈令似是想了很久,每一个字都斟酌过一般,凝视着叶骁,缓慢而坚定地道,“我想到今天,我只能说,只要我活着,若你变成只知杀人的怪物,天涯海角……”他顿了顿,慢慢吐出三个字,“我杀你。”

叶骁睁大了一双深灰色的眸子。沈令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以沈家列祖列宗发誓。若你入魔,我沈令,天涯海角,必然杀你。”

叶骁孩子一样天真而柔软地笑了出来。

之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许下如此诺言。

王姬对他说,我的弟弟是不会变成怪物,阿骁,你不能这么想;蓬莱君对他说,叔靖,我不会让你变成怪物。

只有沈令许诺,不是我不会让你变成怪物,而是他若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他会杀他。

他信沈令。

承君此诺,生死同。

在这一刹那,叶骁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正能理解他的,只有沈令。

沈令理解他,然后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沈令那么一个冷淡、心硬如铁,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将一生几乎所有的温柔和爱意,连同他的心,小心翼翼,放在他的脚下。

在这一瞬间,叶骁一直伴随着喜爱而存的满腔戾气,忽然刹那消退。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纯粹的、不伴有任何杀戮之念的爱意。

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纯纯粹粹的喜悦与爱。

想碰他、想吻他、想和他肌肤相触,将他完完整整整个抱在怀中。

叶骁觉得自己脑子晕乎乎的,他想,原来却是我之前想错,不是有一点喜欢,而是我已经这么喜欢他了。

情之所钟,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叶骁看了一会儿沈令,却不再说话,而是快走几步,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抓着沈令的手,快步向前。

叶骁的手,暖得像是春日的阳光。

沈令也不说话,就这么任他牵着,行于这漆黑险峻的羊肠小道上。

走出小道,从羽林卫手里牵了马,两人往列古勒而去。

七月底的北疆已然极冷,今天天好,月亮像弯雪亮的铜钩钉在天幕上,天上能隐约看到云。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快天亮时分,两人到了列古勒城北三十里的一处牧场,叶骁忽然勒马,沈令一皱眉,“怎么了?”

“有血味,新鲜的。”说完他嗅了嗅,面上一肃,“人血。”

沈令也嗅了嗅,却什么都没闻到,他望向叶骁,“能找到么?”

叶骁点点头,策马往东北走了几十步,进了一片芦苇荡子,他让沈令在外面等着,自己钻了进去。

晨光尚幼,只从东边挣扎出薄薄的一层,在芦苇荡里不能点火,沈令只能看着芦苇荡轻轻漾出波纹一样的轻动,猜测叶骁走到哪里。

忽然波动停住,过了一会儿,天光越发亮堂,叶骁钻出来,背上背着一个,手里拖着一个。

他手里拖着的人一身长随装扮,胸口和背上一大片血污,浑身僵硬,显是已然死透,他背上那人被叶骁拿自己披风裹着,沈令一见立刻脱了身上披风要给叶骁,被叶骁一推,说山贼的衣服挺保暖的,这点距离撑得住。

沈令也不多言,点点头,把尸体放到自己马背上,这时才分出心神看了一眼叶骁背上的人,“……李广?”

“嗯,我也吓一跳。”翻身上马,两人向列古勒疾驰而去,风大了起来,叶骁拉上风帽前对沈令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昨夜紧急,有好些情报没和沈侯说,图图山的人告诉我,阿衮河的陶大当家,是个生得颇俊的文弱书生。

沈令无言,只看了看叶骁背上奄奄一息的李广。

两人回了城,看都不看门卒一脸惊悚的表情,直接回了县衙,五娘一宿没睡,看他俩背着个血人回来,昨晚就请来的大夫立刻上前,把人放到偏房,面有难色,说李公子身上都是外伤,一个不慎可能就要截肢,若是以前县里韩大夫还在的时候说不定有救,现在他无能为力。

叶骁刚把土匪的衣服换下来,一听是外科,松了口气,说没事儿没事儿,外科我就不怕了。

叶骁把自己飞快洗吧洗吧,提了药匣钻进李广房间。

这事儿沈令帮不上忙,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快到巳时,从图图山赶着车的府兵回来,他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未时,羽林卫的先遣押着三个流匪活口回来报事,说羊头山基本全歼,活口里头有一个是刘爷的副手,灿司马吩咐带回来,其他搜出来能用能带的物资一共十五车,还有快三百头牲畜,灿灿押着,得明天才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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