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在意,“我也不是真的不读诗书的,只是看得少,知道得少。”
他连连“哦”了两声,便没有在开口了。不怕自己脱口而出的诗句姐姐不知道,就怕是她知道了,让姐姐如何自处。
“姐姐,我们该回了吧!”既然不能开口,那就到此结束吧!他想着便对身前的谢盈开口。
谢盈的脚步渐渐停驻,身旁是流动的人群,可天地之间那独一份孤独却在她的心中。
抬头看着那一轮圆月,她的心在喃喃:五哥,我想你了!
他是不是和她一样站在同一片月光下,想念着她。
垂下眼眸,指间渗透一时湿热,她轻呼一口热气,便将情绪收敛,教旁人瞧不出她喜怒哀乐。
“那就回去吧!”
回首的时候,刘锐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欢愉与哀伤,只是平静。可平静的江河之下怎么会少了暗涌?
姐姐和自己还是有隔阂,她还不会告诉自己她心底的事……
第二百零二章 阿娘的性格
春来寒重,谢盈小产之后一路奔走,身子越发畏寒了。经过商州她便歇了两三日。
“娘子切记要保暖,少用生冷的东西。”医博士微微蹙眉,一双眼便将谢盈看透,“尤其是冷酒。”
谢盈一愣,忙将目光撇开,还是忍不住小声的问:“一点都不能沾吗?”
“娘子若想日后没有孩子,倒是可以沾。”医博士一脸严肃,谢盈也不敢在冒犯了。
只好小心翼翼的揣着药方,在商州喝了几日。
“还是阿第知道!”
谢盈才喝了药,坐在榻边整个人苦着脸。刘锐却早早的出门去寻了些蜜饯来,谢盈才算是得救了。
“姐姐多大了还怕苦。”他笑着,谢盈赶紧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的,姐姐也是能够调侃的?”
刘锐嘴角噙着笑,心中便觉得此刻挺好。
两日后他们继续往长安赶去,越近长安,谢盈脸上的欢愉便越来越少。刘锐不会强求她笑,可也见不得那个明媚的姐姐如此沉闷。
“吁!”谢盈勒马,就在一年之前她在这里送走的阿爹,也在这里被阿娘送去江南。
下过雨的城郊还有密密麻麻的脚印,看来阿爹的棺椁比她早一些到了京城。
“进城吧!”她说了一句便往城中去了。
长安城的人已经议论纷纷。“西北侯真的好啊!”
“西北侯为我们镇守西北这么多年,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葬礼才行!”
“若是先帝在,那葬礼不知该有多风光!”
……
谢盈听着这个话茬眉头便蹙在一起,这些话是有意散播出来的。之所以会这样散播,那必然是因为当今圣人不想给阿爹那样风光的葬礼!
嘴角带着冷笑,“不想就可以吗?西北的民心就看你们想不想要了。”
刘锐头一次来到长安,长安有两个江宁那般大,更有各国商人在此贸易。江宁虽然富庶,却不如长安繁华。
“王妃,先回王府还是西北侯府?”红叶骑马赶上。
谢盈便让红叶先去王府安排,他则带着红缨和刘锐去往西北侯府。
开化坊朝着朱雀大街开门的一等骠骑大将军府门前一片素缟,黑白相间的颜色让谢盈心中很不安。
守在府门外的小厮看到她的时候都有些惊讶,“王妃?”
“王妃怎么回来了!”
她翻身下马,淡淡道:“我回来送我阿爹最后一程。”又介绍了刘锐便很快的进了侯府。
看到谢盈的人虽行礼,眼中也难以掩饰惊讶。
很快行至内堂,映入眼前的一幕让谢盈脑中一片空白——堂中搁着的是两座棺椁,一个是西北侯谢远,一个是西北侯夫人周仪。
“二娘!”身披素缟的宋锦琴看到她的身影,拿着纸钱的手开始颤抖。
谢旻即刻起身。他才走下台阶时,谢盈已经无力的摔在了阶下,“阿娘她……”
他俯身去扶谢盈,“二娘,你怎么回来了?”
哥哥的声音在耳畔,谢盈就像是抓住了一束光一般,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哥哥,阿娘呢!”
谢旻无言,谢盈的声音越发激动,“哥哥,阿娘呢!”
“阿娘呢!我的阿娘呢……”泪落下了,力气也就尽了。泪光之中谢盈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两张牌位,“为什么啊?”
谢旻想要将她拉起,奈何此刻的谢盈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二娘,先起来吧!”
她缓缓摇头,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哥哥,不会的!这是假的!”
宋锦琴也赶来扶她,“二娘,地上凉你还有身子,快起来!”
“呵呵!”眼带着泪,谢盈笑了,笑得格外荒凉,宋锦琴的泪也忍不住的落下,“二娘,阿姑她随着阿舅去了,你先起来吧!”
“嫂娘,没有了!”
谢盈一手抓着谢旻,一手抓着宋锦琴,“嫂娘,孩子也没有了!”
她放声的哭了出来,宋锦琴赶紧将她抱在怀中,“以后还会有的,二娘,别伤心了!”
“嫂娘……”谢盈的手轻轻的拍打在宋锦琴的身上,若非有宋锦琴,谢盈真的不知道此刻自己还该依靠谁。
“姑!哭!不!给!”突然有个奶声奶气的小郎君跑来,手中拿着一张帕子。
谢盈微微松开宋锦琴,一岁的谢瑜踉踉跄跄的上前将帕子在她脸上糊了糊。宋锦琴赶紧拿下来,“阿瑜,你怎么来了?”
午后宋锦琴曾让人哄着谢瑜午睡的。
周氏身边的仆妇搀扶了另外一位步履沧桑的老人走来,“我让他来的。”
红缨上前将哭累的谢盈扶起来,谢盈只得颔首行礼,“外祖母。”
平宁大长公主走到她的身前,轻声安稳:“二娘,别怪你的母亲。”
平宁眼中何尝不是泪光,她也随即哽咽起来,“仪儿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在她得知你阿爹的死讯之后她便告诉过我。”
周仪说:阿娘,我曾发誓与远郎生死相随,他死了我便不会独活。
谢盈眼中没有泪的,所有的悲痛都在她的心间,不断的化作力量,“外祖母,我知道了。”
“五郎没有回来?”
“我没有让她回来。”谢盈沉沉道:“我一个人回来足够了。”
平宁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
谢盈即刻抬眸看着平宁,刚要开口,平宁继续认真的说道:“我老了,闲人一个,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得。”
她赶紧拉着平宁的手,“这些事情外祖母就不要插手了。”
“真的吗?”平宁沉吟着,“或许我也会成为先帝布下的一环呢?”
谢盈瞳孔中有了疑惑,平宁却松开了她的手,“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陪陪他们最后一程。”
临松开,平宁却又突然握紧,“事情结束后,来昌平伯府见我。”
平宁长公主走了,谢盈茫然的站在正堂前,先帝已经过身近一年,之后的事情又是如何预料的?
她想不通,此刻也不是她想通的时候,宋锦琴让人准备了沐浴,谢盈也换上了五服,跪在堂下。
烛火在摇曳着,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等到夜幕渐渐降临,谢盈缓缓开口:“我一定要让阿爹风光大葬!”
第二百零三章 淮阳公主
暮色,谢盈回了陈王府。
京中的陈王府还是打扫得很是干净,一草一木她都历历在目。红叶迎上她的脚步,“王妃,给刘郎君的屋子已经安排好了。”
谢盈轻轻点头,便带着红缨一人回了松竹堂。
堂室之中陈设依旧,映照出一对璧人当窗理云鬓,对镜描眉的美景。
“要是五哥在该多好啊!”
萧珂不能回来,一旦回来,皇后他们就会抓住他不得诏令私自回京的错处,甚至可以要了五哥的命。
她回来到是有说法,难道父母过身她都不回来看一眼是否太过无情了?
谢盈叹了一声,整个人变得疲惫,“洗漱吧!”
一夜和衣而眠,天刚亮谢盈便睡不着了,坐在榻上蜷缩成一团,都知咽下天亮之前的孤寂。
铜镜前,梳头的婢女担忧的看着她,“王妃可要用脂粉遮一遮眼下的乌青。”
谢盈微微摇头,“既然是给阿爹守灵,还是要一身干净的去。”
婢女点了点头,只为谢盈稍稍绾发,随即穿上一身素净的短衫与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