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百岁(89)

现时,当下,他伸手想摸一摸,手指颤抖着,带着十二分敬畏,指尖落在上面能够感受到它的温度,它的魂脉。

老师傅无奈,带他进到府里,一起完成装卸。

这么大动静连阿夏也不由侧目,素来不喜看热闹,可这次却不知怎么了,迷冥之中千丝万缕牵扯着,吸引她过去。

驻足门外,她不想进屋,在外面看着他们忙活。然而却又忍不住,她看见一幅画,月圆云烟玉树,很小一副,在角落里,不及那些花鸟鱼兽生动有趣,却一眼牵动人心魂。

不觉走进去,指尖落在上面,轻轻摩挲。

泪珠不断落下,眼中盛满悲伤,可她偏又笑着,唇角轻轻扬起,甜美至极。

这一幕太过诡异,雅珠问她怎么了?她恍若未闻,只是哭着,笑着。

她没再出这屋子,依靠床边,整日整夜都未曾动弹。

等人出来,孟星辰赶忙问:“见着她了吗?”

小木匠替他送过点心,见过一面,知道是谁。笑得一派轻松说:“瞧你急的这样?人家好着呢!府里吃香喝辣,用着你惦记?”

指甲陷进肉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这几句话是老师傅教得,小木匠说完紧咬牙根。

“那就好,那就好!”孟星辰笑着,能看到他眼中满足和欣喜,也能瞧见眸底泛起的水光。

这是他送阿夏的生辰礼物。

或许让她失望了,没能履行诺言。

回去路上他在想:自己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再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又是那个码头,他等了两日等到船只过来。

还是来时送他那人,打开船舱底,拿了麻袋扔给船员,稍时扛着出来。

那人见他,惊讶之余还挺高兴:“又想这么回去怎地?”

孟星辰笑着点点头。

“怎么没带嫂子一起?”那人问。

“没本事带出来,而且舍不得她跟着我受苦!”孟星辰实话实话,心怀一片坦荡。

“没事!走了穿红的还有带绿的,赶明再娶一个!”那人猜测应该是被有权有势的人霸占了,豪爽说道:“别往心里去,看你小子投眼缘,来来,兄弟这有酒,咱喝两杯!”

孟星辰摇摇酒囊说:“正巧,我也也有酒!一起!”

这趟回去很顺利,没让他待在仓底,下船时,那人不由问:“你究竟犯了什么事?”

他拿出一张悬赏令,画像与他五分像,左眼有伤残,上面赫然写着赏银千金。能到这价位的人头实在不多,但看孟星辰实不像大奸大恶。

孟星辰淡然道:“之前当兵,做了点机关什么的,杀了不少契丹人,让他们记恨上了!”

原来如此,那人将钱袋塞给他说:“银子还你!老子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钱实在拿不住!”

汉水之战有多惨烈,是人皆知,口口相传。那些将士为了守住族人最后一点尊严,用血肉之躯挡住辽人铁骑。

豁不出去这条命上战场,愧为男儿,怎还能好意思收下这钱?

孟星辰抱拳道谢,那人抱拳深深一拜。

☆、第七十五章

六月十六,濛濛细雨浸湿衣裙,发髻。她特意穿上那件广袖石榴裙,站在门口一整日。

人们都不知她是怎么了,看她像看傻子。侍卫站在门前,只要她不去就不会拦。由着她在那化作雕像。

子夜,夜空沉暗,无月无星,一丝光亮都不见,那双眸子也彻底黑寂。

凌晨了,雅珠过来问:“好端端这是怎么了?”

阿夏目光空洞,浓浓的悲伤和绝望,似有实形。

许久她问:“今日是六月十六吗?”

“是啊”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吗?雅珠不解。

她什么都未说,整个人都黯淡了,了无生气。她未哭,却让旁人为之心酸。雅珠不知她是怎么了?只想着说些宽慰的话哄哄她,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今年有闰月,闰六月,还有一个六月十六呢!”

空洞的眼睛又有了一丝光亮,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落在地上甚至能听见声响,她颤声问:“真的吗?”

雅珠点点头:“这还有假!”

还有一个六月,他一定会来。她一日日等着,盼着。她的阿三从来不会骗她,可能下个六月十六就回来接她。

默然一步步往回走,背影寂寥凄凉,像是全世界都置于身外。

她想的人还未到,斡戈就回来了。

他当着满朝文武许诺下的礼物,以这江山大统做为小皇子百天贺礼。真真儿是份大礼,前无古人的大礼。

得胜归来那日,声势之浩荡,越过层层宫阙,传到宫中众人耳中。完颜濯下令:不许向皇后透露半个字,违令者斩!

朝堂之中,斡戈以军姿跪在堂下,圣上声若浩海:“兵贵神速,乘敌之不及,南院大王功不可没。但汝攻入祁国京都下令军士肆意烧杀抢掠三日,以作犒赏。其暴行,罪不可恕!着,收回兵权,褫夺功名,革职查办!”

斡戈双膝跪地,高呼:“谢主隆恩!”

兴无名之师,这大概是自古以来落得最好下场的一位。

此战,朝廷没出一分一毫,收了斡戈兵权没费一兵一卒,明眼人都看出,真正赢家究竟是谁?

战后,最重要是安抚民心。完颜濯下旨:命离恕为钦差,前往南方诸地,以慰民心。

希望此行能助离恕消除心中业障。

离恕看着眼前这位挚友,深叹:人间帝王,诸业加身,此生已然超脱不出。

九十九阶高台,完颜濯独立其上,万分孤寂寒凉。

他想:她若能在身侧该有多好?

.......

斡戈此行收获颇丰,祁国皇宫对外封锁,搜刮一空,虽然大部分都被论功行赏,赏给几位将领,但落到他手中那些依旧可以用金山银海来形容。

所以,革职查办吗?他乐得清闲,做个富贵闲人,最好以后都能逍遥自在。

不仅这些,他差人找出祁国皇室宗谱,九族之内凡男子一律处死,女子充作官妓或奴隶,永远不得赎出贱籍。

尤其几位公主,更是难逃厄运,惨遭污辱,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家、母族全部被处死,千里迢迢押解赶赴盛京。

当阿夏看见面前几位时根本认不出,斡戈坐在正堂太师椅上小酌,轻声说道:“你们姊妹许久没见,不去叙叙旧吗?”

姊妹?阿夏细细看去,那眉眼之间似有几分熟悉,可她想不起。

一个明显身怀六甲的孕妇四脚并用爬到她跟前,拽着她衣裙泣泪祈求道:“阿夏,我的好妹妹,我是九姐姐啊!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谁能想,一个傻子,竟能安然活下来,还成了她们救命稻草。

救?怎么救?她自己都不知怎么活着?

阿夏终于认出,眼前这位是谁,茫然叫了声:“九姐姐...”

“是是...是我,阿夏还记得吗?以前九姐姐经常给你糖吃?”这傻子终于记起了!九公主喜出望外,念叨着从前对阿夏的好:“九姐姐最疼阿夏了,还给过阿夏糕点糖果!”

天生尊贵又如何?她们哪里还有往昔半分矜贵风光?

几人见她好端端的,小脸白净,衣物整洁,都过来拽着这跟救命稻草,拉拉扯扯几乎要将阿夏撕开分了。

她四顾茫然,只觉惊悚可怕。

斡戈一手撑着头,挑了下眉问:“许久未见不觉想念吗?她们可是你一起长大的亲姐妹?”

阿夏举足失措,呆在那,别人哭,她也跟着掉眼泪,哭声淹没在一众声音中,许久却是问出一句:“姐姐饿吗?”

“哈哈哈哈......”斡戈被逗笑。

她当真跑出去,转眼回来,拿着两块刚出锅的蒸饼。

可当她去而复返,堂下人已然消失不见。

她拿着蒸饼愣在原地,斡戈挑了下眉,收敛起笑意,沉声问:“是你的吗?你凭什么拿给她们?”

阿夏被问住,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当着她的面下令将这几人送去妓坊,写好牌面是‘祁国公主’任她们死就死,活就活,堂堂公主如今活得连牲口都不如。

然后讽刺道:“他们当初若是送个常人过来,还能为她们求求情!送个傻子来,那便也不用指望了!”

阿夏终于想通,可能他除了心情不好,还有嫌弃自己傻。她开始刻意躲着他,做着他所吩咐的活计,并且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像个贼一样,东躲西藏,怕碍着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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