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跪在地上回道:“母子平安!恭喜圣上喜得皇子!万岁万万岁!”
“呵哈...”完颜濯笑出声,可见是喜极。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往鬼门关走了一遭,可皇后娘娘九死一生诞下的皇子,却连一眼不愿意看。稳婆将孩子抱到她跟前,被冷声喝止:“把他拿走!”
完颜濯不顾旁人阻拦,进到殿内,轻声唤了句:“婉儿......”
福柔是封号,她闺中小字唤做婉儿。眼泪瞬间如决堤,她极力忍住,轻声道:“圣上止步!若真要进来,臣妾这就起身给您请安”
她即说出,就一定会做到。完颜濯苦笑,吩咐旁人好好照顾她,然后默默退到宫殿外。
连贴身侍女都琢磨不出,公主殿下这是因为什么?正是虚弱憔悴时,圣上看见不是更会疼惜吗?
圣上喜得麟儿,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喜事。
朝堂上文武百官齐齐恭贺。斡戈在府中听见这消息时,却是凝着脸,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又半点高兴。
那孩子长得精致可爱,漂亮极了。圣上每天下朝之后必会过去,抱抱,逗一逗。与之相反的是皇后娘娘,她从不见那孩子,哪怕听到别人提起都会冷下脸。
皇子满月那日,久不出府的南院大王也到了。没带任何贺礼,依旧是那恣肆不羁的模样。酒过三巡之后,他举起杯,当着百官诸臣的面扬声言道:“等这孩子百天时,本王送他一份大礼!”
解药不早不晚,刚刚好在昨日制出来了。连老天都帮他,天命所归,谁能奈何?
福柔瞬间变了脸,再也装不出笑意。
待曲终人散,斡戈最后一个走,果不其然,被那女人拦住去路。
可半晌,也没听见她说甚。
“怎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拿来威胁我?”他轻轻笑着,慢悠悠说着,一派轻松。
是啊,还能拿什么威胁他?福柔落寞,如同丧家之犬。
斡戈越过她,在这皇宫之中依旧闲庭信步。
他忽而想到什么,转身问:“那孩子呢?我想瞧瞧长什么样?”
按理说,这不过分。
宫人去问完颜濯,抚着眉心,似是很疲倦:“送南院大王出宫!”
笑话,这会儿让他瞧见,怕是直接掐死了罢。
奶娘喂完奶,将孩子抱出来,完颜濯接过,抱在怀里,手指拨了拨软嫩嫩的小脸蛋,小婴儿‘咯咯’笑着,心情也跟着轻快了些,笑着与他说:“昭儿快点长大吧!等你长大他就老了,去揍他一顿。让他不懂事,总惹人生气!”
回到府里,心情并不爽快。
小院里,已经一片废墟的房屋再没什么可破坏,残垣断壁,唯独剩下里面的人,尚算完好。
她倒好,还能呼呼睡着,凭什么?
呵呵!可笑,她是个傻子啊!没有七情六欲,不通人事的傻子啊!哈哈哈哈!多可笑?
“咖喇...”
阿夏吓得一激灵,睁开眼,却什么都未见。环顾四周唯有自己一人,废墟之中她如同乞丐。可相比之下她觉得,这比以前要好,最起码,让人心安。
......
京城之中最大最贵的酒楼,斡戈光是往那一坐,过来敬酒搭话的达官贵族便络绎不绝。但能与他同坐,共饮的只有寥寥几个。
他已经开始着手筹谋,所有事宜基本安排妥当。
若能逼得完颜濯亲下圣旨最好。
于是乎,几位重臣在朝堂上欲提起此事,只是刚站出来,还未开口就被完颜濯堵回去。
户部大臣刚出列,就听上方温雅沉静的声音:“正是农忙时,爱卿须得格外注意。民生乃国之根本,豫州徐州等地归属时日尚浅,此前多受横征暴敛,百姓多有惶恐不安。朕想爱卿亲自去一趟,整治当地,以安民心!”
“臣遵旨!”户部尚书几乎下意识回应道,说完不由看向南院大王,颇为尴尬。
静了静,吏部大臣叠手躬身...刚迈出半步,就听见圣上发话:“近来有官员弹劾新晋中书侍郎乖戾急躁,为人苛刻,难以重任,卿家可知啊?”
圣上所说这位正是户部大臣亲小舅子,还未来得及解释,圣上便就又言道:“年轻人不懂世故,须得多多教导,但国家大事务必谨慎,容不得马虎。朕看礼部还缺一位中郎,不如先调去那锻炼磨砺几年。”
“圣上英明!”吏部大臣回到队列,擦了把冷汗。
“.......”
..........
接连又有两位朝臣被堵回去,再没人敢出来触霉头。这位圣上对朝中事务、关系,及诸臣了解,比其本人都详细。
帝王之心何等深沉,城府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斡戈朝上方看过去,真有意思,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南下攻祁?
圣上御准自然好,完颜濯既然玩这套,那就直接先斩后奏。兵权在手,没有圣旨他照样可以调令得动军队。没有国库支撑,物资匮缺而已。
筹得到则万无一失。
无名之师,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
故而,当斡戈送上请帖时,几位给出的理由十分一致:身染重病,王爷海涵
只有伏弗郁部族长,也就是离恕,直接告诉他:“祸害苍生,嗜血成性,不怕报应吗?”
报应?顺应天意,何来报应?
正当他想:筹不到,也无妨,祁国各关各城都有粮仓,夺彼予己,足矣。
“哐哐哐......”
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如闷雷,越来越近,门口赫然出现一张横□□坠的脸。
“王爷安好”乌裕耳一如既往笑得和善,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肥硕的身躯似是能掉下肉来。他来也真是过来割肉,不过这肉必定不能白割。生意人嘛,除了人情世故,最重要的是能赚钱。
谈生意急不得,上赶的不是买卖。乌裕耳颇为精通此道,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是闲聊,总之就是不谈正题,静等斡戈先开口。
“怎么最近没见王爷带那小美人出来?”酒过几巡后,乌裕耳问起。
“不过带出来玩了两次,实在无趣!”听见说起她,都觉得刺耳,斡戈端起酒盏饮了口,润了润嗓子道:“论女人,还是聪明懂情趣的伺候起人来舒坦。不若叫几个过来助助兴?”
“王爷千万别颇费,我也就随口一问,胭脂粉气的太闹心。只是见王爷喜欢的紧,随口一问。”乌裕耳执起酒壶亲自为他斟酒。
“喜欢?”斡戈像是听见什么新鲜事,嗤笑道:“玩意儿而已,当是什么稀罕东西?”
乌裕耳笑得油光满面。
聊了半天废话,斡戈单刀直入主题:“本王想南下攻祁,完成先帝未完成遗愿。不知大人有何建议?”
乌裕耳正色道:“建议不敢说,大辽一统天下早已是大势所趋,王爷骁勇善战,天选命定,不可违抗啊!”
明面上的好话谁都会说,斡戈无意与他客套,直白讲出现在难处。
乌裕耳等的就是这个,怀抱十分歉意,满脸懊悔沮丧,直言自己有心有力而无权。族长不同意的事,若私自应下,相当于叛离族部,按族规是死罪,没收所有财产。连带妻儿都会被连累,后世永远为奴。
从某种方面讲,两人莫名相似,举起酒盏碰了下,一饮而尽。
乌裕耳直言:“作为族长,得要有带领族部走出困境的能力,审时度势,杀伐果断!”
就像方才所说,大辽一统九州四海已是天命所归。契丹贵族只想着兔死狗烹的道理,却不想想,如何能摆脱这困境。
辽帝会明面上清理的一干二净吗?杀几只鸡敬儆猴,必定会建几座牌坊立意。
人啊!最是会趋吉避凶,乌裕耳想做牌坊,最不济做猴。
完颜濯与离恕私交好,两人有商有量,九成九会先拿用族部开刀。大菩萨不爱财,佛像佛心,却从不知为族人着想。
乌裕耳将宝押在斡戈这,此次合作不图钱财。他要谋一个庇护,还有伏弗郁部族长之位。
话已至此,斡戈承诺:凡现今所有皆为今后所有。乌裕耳及其家属亲随皆有军队护驾。至于族长之位......
乌裕耳接过话说:“这须得族人认可,抢夺不来。我自有办法,王爷只需答应,若我谋事不成,帮我一家逃去南方。”
“这个简单,南方诸城任你挑!”斡戈应下。
乌裕耳笑眯眯说:“行军打仗耗资重大,愿为大辽竭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