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摇摇头,小声回道:“一点都不帅!”
“不好看吗?”孟星辰歪着头满是怀疑。
“一点都不好看!”阿夏说的很小声,踮起脚,往他耳边凑。孟星辰也配合的俯下身,只见她做贼似的看了那边一眼,偷偷跟他说:“小点声...被让人听见...他会生气的!”
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好吗?老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心里骂了无数句‘卧槽’转身进屋用头磕墙。
耳边还听到小三嫂谆谆教导:“说人坏话是不好的!不能议论别人!尤其不能背地里议论别人!......”
老五在一旁看着兄弟发疯笑得直不起腰。
晚间照常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八一副‘不想理你’的样儿,甚至还瞥他一眼。老五笑得拿不住筷子,忍着肚子疼,起身将胳膊搭在三哥肩膀上,想戏虞他一番。
谁知道
“什么味?你几天不洗澡了?脏死了!离我远点!”
孟星辰用两根手指捏着兄弟肩膀衣服,隔开一臂距离。
瞬间不想笑了,老五哆嗦着手指,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我我...你...我脏?你竟然嫌弃我脏?”
被他嫌弃着实是件令人无法接受的事,谁能想最邋遢的孟星辰竟成了几人之中最干净的,仅次于严镡。
“哈哈哈哈哈......”换做老八笑个不停,一不留神,乐极生悲咬了舌头,疼得捂着嘴半天没出声。
只有严镡和阿夏坐得端端正正,一手端碗,一手持筷,秉承‘食不言’吃得规规矩矩。
......
斡戈脚下扔着一团衣服,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破布片来的更准确。整体呈褐色,血液干凅的颜色。
“尸体呢?尸体在哪?”
前来禀告的驻军官长抱拳垂首,禀告说:“未见尸体”
林子里野兽众多,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很正常。这话他没敢说。
斡戈如何不知,已是半月有余,各城各府上报的可疑人员不少,但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秘密派出一队人进去搜检,倒是救了几个猎户,其他的......零零散散的骨骸也有不少。
“好了,下去吧!”他淡淡吩咐道。
“是!”
待房间里只剩他自己的时候,他看着那件衣服失神,眼前全是她或笑、或哭、或欢喜、或惊惧的模样。
许久,许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发笑,几乎笑出眼泪。
指尖控制不住颤抖着,这辈子至今为止从未像这样
☆、第四十四章
最新打探来的消息,斡戈不日便要回盛京了。他一走,行宫守卫如同虚设,直接杀了那狗辽帝如探囊取物一般。
辽帝一死,光凭完颜濯和斡戈不见得能镇得住契丹八部。那时便就是祁国反攻最好机会。内忧外患,又如同一盘散沙,慢慢溃散只是时间问题。
“那还等什么?我们去吧!”老八一拍桌子当即站起来,恨不得马上就闯入行宫取那老东西狗头。
“你急什么?先让大哥把话说完!”孟星辰拉扯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压压火气。
严镡默了默,缓缓开口道:“就怕这是个陷阱!”
众人沉思。
老五接着话往下说:“如果是陷阱的话,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过去,行宫之中地势复杂,进去了,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严镡问:“大家觉得有几成是真?”
无人言语。
他又问:“那你们觉得有几成是假?”
老五皱着眉开口道:“八成!”
“那还说啥,都知道是假了,还愁个什么劲?”老八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孟星辰又给他杯子添满水,说:“你消停会吧!大哥也是觉得机会难得,错过可惜。哪怕有一点机会都想试试!”
严镡微微点头,垂目。
可是,经上次一役,兄弟九人折其五。那是人命啊!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默了,压在心底的悲伤翻涌出来,无边无尽,将人吞没。
他们来这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聚在一起。可是相处久了却又不一样了。一次次以身涉险,生死与同,有了感情,比对亲人更加炽烈的感情。
“老八说的没错,此时从长计议吧!”严镡这样说了句,起身走出去。
几人陆续离开,但又前后脚都在兄弟坟前重聚。
那悲伤的氛围让阿夏鼻子酸溜溜的,只待一眨眼,眼泪就会掉出来。
孟星辰上去想戏虞道:“小哭包!你哭什么?”
阿夏忍着眼泪没掉下来,气呼呼说:“你才是小哭包,看见你哭了人家才忍不住的嘛!”
“哪只眼看见我哭了?分明是你动不动就爱哭,来来,我帮你挡着点,省得别人见了笑话你!”
他身量较高,能将阿夏整个挡住,阿夏当真信他,觉得别人会笑话,把眼泪擦擦干净。
从后面瞧着......这俩人可真是寡廉鲜耻!在场另三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老八趴在坟头上哭喊:“二哥啊!快把三哥这个贱人给带走吧!”
像这样的日常小尴尬不失为一种生活调剂,冲淡痛失挚友兄弟的哀伤。
悲痛依旧弥留心底,等待合适机会翻涌而上。
几人商量说,等辽帝出宫,再去刺杀。
他总不能大老远跑过来天天在行宫待着吧!总得出来看看景儿,体察一下民情什么的吧!
没过几日,还真就等到这样一个机会。
辽帝要去东华湖,地方不远。而且地势宜于隐匿,可以事先埋伏好。
踩点规划路线的事一直都是严镡和孟星辰负责的。
可如今孟星辰失了一只眼,虽然悬赏令画像上没有画出,但也是乍眼的很。所以严镡让他留下,带着老五去了。
老八沉声念了句:“若是九弟还在就好了。”
他水性好,憋口气能在水下待半刻。随便折根芦苇,中空能通气,水里泡个三五天都不成问题。
悔啊!悔不当初,那种悔只有他自己知道。
早知道该对那小子好一点,不那么欺负他,不支使他跑腿干活什么的。那小子啊,素来胆小,可却扑在他身上为他挡了一刀......
老八端了盆凉水,一脑袋扎在里面,好像这样就不算哭出来。
孟星辰拿着刨子‘唰啦唰啦’干的越发起劲,刨出一地木花。
以前生计的事都是老六老七负责,他俩一个会写字画画,一个装瞎算卦。孟星辰偶尔来了兴致会做点木工活让他们拿去卖。但他太懒,那种时候太少太少。
只有他俩哭嚎着没钱买米的时候,才能请出尊驾。那会儿看他俩端茶倒水伺候老师傅一样,真是一个顶一个谄媚。
现今再也看不见了。
一天功夫做了一套桌椅,刨面光滑,弦面花纹精美,雕工精湛且大气。细细髹漆,大概晾一夜就能拉去卖了。
总要做点什么才好,觉得自己不至于是个废人。
阿夏围着桌椅转了好几圈,直呼“真漂亮!比以前见过的都漂亮。”
这话听在孟星辰耳中十分受用,无论听多少次都觉得舒爽又自豪感满满。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木质吊坠,外环形如圆月,月宫玉树,仙雾缭绕,星芒置于其上。雕画栩栩如生,一如梦见的一模一样。
“好漂亮!这是你做的?”两只大眼比那满月还圆,她一脸惊奇。
孟星辰将吊坠放到她手心上:“送给你的!”
“呀...哈哈哈哈哈...”阿夏开心的在地上蹦着转圈圈。
他进屋找出红绳,将转懵了的小人抱在腿上。编好之后帮她戴上。
“上面有颗星星是不是不太好看啊?”总觉得有点杂乱,可是又想加上这么一颗。
“不会啊,很漂亮啊!阿三手真巧!”阿夏丝毫不吝啬的夸赞。
她低着头,拿着吊坠看了又看,喜欢的不得了。
看她欢喜那便什么都好,孟星辰笑着说:“之前听你提起月宫玉树,所以就刻了这个图案,看来真是弄对了!”
“嗯嗯”阿夏点点头,摸着吊坠上的纹络说:“娘娘说在月宫里等阿夏,可是我总梦见娘娘说的月宫玉树,却一次都没见过她。”
这是阿夏第一次与人提起娘娘,连与嬷嬷绣彩都从未说过。
她想她,想到不敢想。
可是无论到哪,无论做什么,似乎都能想起她说过有关的话。所以每天,又会想起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