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闻见动静,忙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
阿夏看着嬷嬷搓了搓手掌,歪头说:“这又不是冬天,嬷嬷仔细别把手搓破了!”
这话被绣彩听见,翻了个白眼说:“又犯傻了不是?手掌哪有那么容易搓破?以为是风干的窗纱呢!又不是大冬天,费那些事做什么?这都中午才起,日头都晒屁股了!”
嘴里这么说着抢过嬷嬷手里衣裳,走过去为阿夏忙活。绣彩手脚利落,阿夏却心想:还是嬷嬷伺候的舒服些
这个时辰,宫人正好将午膳送过来。
粉蒸肉,水晶肘花,荷塘小炒,炝三丝,鸡丝松茸羹,甜点是杏仁奶和千丝酥。
没有阿夏最爱的樱桃肉,也没有糖醋里脊,心心念念许久,许久都没见过这两道菜了,撅着小嘴有些不开心。但见嬷嬷看过来马上低头乖乖吃饭。
阿夏虽然傻,可却很乖很乖。
嬷嬷哪能不明白她?哄她说等明日在没有就去御厨房吩咐一声,让师傅给做。阿夏说不用,只是想,没有那么那么想,而后很开心的吃了两碗饭。
谁说这孩子傻?嬷嬷心里想:我家阿夏又乖巧,又懂事
伸手用帕子将她嘴角的油渍擦拭掉,见她两手都占着,端起茶水,仔细吹凉,送到她嘴边。阿夏习以为常,低头啜了口,对着嬷嬷笑了笑,两眼完成月牙儿。
下午闲来无事,不辞路途遥远跑到福柔宫。宫人们忙里忙外,司珍房,司仪房,司衣房的尚宫都在,一一上前报备事务。
凤鸾椅上端坐着的女子仪态端庄,沉稳大气,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
阿夏默默退了出去。
福柔宫宫苑很大,有小花园,有独自的小厨房。阿夏逛了逛,有些无聊,回宫去了。
一连好多天都是这样,其实这与过去年月并无不同,让阿夏恍惚觉着那日姊姊抱着她哭是自己在做梦。
阿夏消停下来,绣彩也不必跟着奔波,好是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揉揉脚,心想接下来几日都不必遭这罪了。
阿夏这性子,跟两个娃娃玩过家家都能玩得开心。偶尔会有野猫过来,是阿夏的老朋友,找不到吃食时才会过来,跟阿夏玩一会,等吃饱喝足就会走。大概是因为哄孩子太累了。
也只有嬷嬷,将阿夏从小带到大,才能有这般耐心。
能吃到樱桃肉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阿夏笑得牙不见眼,眼角眉梢无不透露着高兴和满足。她叫嬷嬷一起吃,嬷嬷哪里舍得,见她吃得高兴也跟着高兴。
日子一天天过着,除了玩,阿夏心里还想着等姊姊,等她忙完这一阵再去看她。
这日,阿夏被一阵声音扰醒,声音很大,蒙上头依旧很吵,揉揉眼,极不情愿醒来。绣彩看她小脸鼓成包子,知道这是闹气呢!
小傻子有起床气,不吵不闹,一个人生闷气的样子十分好笑,但又让人觉得有些不忍,总得哄哄才行。
嬷嬷轻声软语哄着,效果不甚明显,直到给她嘴里塞了颗糖,这才见她眉眼舒展开。阿夏想出去走走,被绣彩拦住,说眼看要下雨了,这会出去怕是要淋成落汤鸡。
阿夏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绣彩说的雨,倒是等来了午膳,比往常菜色丰盛,还有松鼠桂鱼和脆皮烧鸭,一般过节才会有,阿夏不禁问了句:“今天什么日子?”
嬷嬷与绣彩互看了眼,谁都没回,只管往阿夏碗里添菜,阿夏也没多想。吃罢饭玩了会,有些犯困,爬回床上补觉。
隔日神清气爽,一溜烟跑出宫去,绣彩追不上,被甩了老远。
路过荷塘时看到岸边锦鲤成群成簇,煞是漂亮。亭子里放着鱼食,她知道有一处水很浅,将鱼儿引过去,脱了鞋袜,坐在石阶上,用小脚丫逗着它们玩耍。
宫里人早就对这情景见怪不怪,没人去管。恰逢十二皇子路过却看不过去,拧着眉斥责:“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言罢命人将她拉上来。
阿夏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越来越凶,越发没有小时候可爱。
折了根树枝,见草打草,见树打树的乱抽着。到了福柔宫一进门就觉着有些奇怪,可具体怪在哪里阿夏也说不出来。宫人们个个无精打采,屋子的门大都紧闭着,阿夏近前,宫人们也没拦着,不过阿夏很懂事,并未有自行开门进去的打算。
阿夏日日都来,日日看到的都是这副光景。直到有人想到这位公主心智不全,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与她说“福柔公主前几日出嫁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脑袋里有一瞬空白,心里有些闷闷的,像是压着什么。阿夏皱着眉头,鼓着一张小脸回去,嬷嬷见其反常,忙问:“这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阿夏也说不清,捂着胸口,轻轻拍了两下。
这举动让嬷嬷误以为又是积食了,忙去取来鸡内金,用香油炸了磨成粉,合着砂糖,让阿夏吃。咽下最后一口,这才悠悠说:“姊姊出嫁了!”
嬷嬷这才恍然大悟,都过了这么多天,以为阿夏早就知道了。
从糖盒里摸了颗奶糖出来,塞进嘴里,糖渐渐化开,很甜,带着浓浓奶香。
一颗,两颗......
☆、第二章
嫡公主出嫁时场面空前盛大风华无双,但唯有一点,竟是没有一个姐妹去送嫁。
听人说姊姊出嫁那日钟鼓齐鸣,声势浩荡,光是嫁妆里的白银就有数百万两,丝绢绸缎二十万匹,珍宝无数。
几乎掏空了国库,以至于五公主出嫁时许多箱子都是空的,抬着走了个过场。
悻然驸马爷世家大族,家底丰厚,学识渊博,大概也不会缺这些。
这些是绣彩从外面听来的,像是在讲笑话,嬷嬷罕见板起脸,斥责道:“越来越没规矩!”
绣彩自知过错,确实放肆了,缩缩脖子没敢吱声。
只听嬷嬷又说道:“公主千金之躯,嫁给谁都是下嫁!能娶回家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何须那些旁的傍身!”
嬷嬷帮阿夏摘掉落在发间的花叶和纸屑。
这孩子一大早去看热闹,却连门都没进去,跟在一群扬花瓣的宫女后头,一直走到正阳门。
这厢前脚进门,后面宜妃娘娘就派人送来许多喜饼,和一只绢花,还有一枚红包。
喜饼香甜,阿夏直说宜娘娘人真好。
包裹喜饼的红纸有些掉色,染在手指上,用水洗不掉,反倒将一盆水都染红了。
阿夏顿觉很有趣,干脆将红纸浸在水中,得了一盆红染料。再将宣纸泡进去,拿出来晾干后变成浅粉色。这颜色甚得阿夏喜欢,差一点将自己衣服也拿出来泡了,幸好被绣彩拦住。
阿夏被骂了一顿,自知做了错事,吐吐舌头站到一旁,怂怂的,任由绣彩大肆数落。
“谁家小孩子家家像你这般淘气!闲来无事到处玩闹也就罢了!怎还霍霍起东西来了!......”
绣彩这一数落连带嬷嬷也没能幸免
“嬷嬷也不管管,坏人都让我当了!”
嬷嬷慈笑着搂过小阿夏,与她商量是想吃红豆双皮奶还是香芋珍珠奶。阿夏仔细想了想,还是香芋珍珠奶更好吃一些。
香芋需得蒸熟,捣碎成糊,用细筛过了两遍。木薯粉、糯米粉过筛,加红糖用清水和成型,再搓成小圆子。步骤稍微繁琐,阿夏喜欢,嬷嬷做起来也是高兴的。阿夏两手托腮在一旁看着,因为嬷嬷从来不让她帮忙。
不一会阿夏就被一只蝴蝶吸引过去,追出门外去。
待绣彩整理完衣柜出来时,人早就没了影子。
没过多久六公主也要出嫁了,驸马是尚书之子,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也在朝中任要职。从宫里到尚书府相距很近,仪仗减了将近一半。
阿夏去看过一次,没觉得有什么新鲜,待在霜华宫与绣彩玩花绳。嬷嬷皱着眉头默不吭声。
当今圣上子嗣不多,阿夏这一辈的孩子,生母早逝的大都随着生母去了。或是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阿夏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
可现如今......哎......
正值盛夏,热的人喘不过气。九公主偏偏挑在这个时节成婚,送亲队伍里中暑晕倒的不下二十人。那场面倒是颇为热闹,据说是贵妃娘娘自掏腰包办的。贵妃娘娘不愿亲生女儿嫁的太寒酸,将自己珠宝首饰多一半都给填入了女儿的妆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