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百岁(104)

哪知到了宫门,却被士兵挡在门外。

连通报一声都不曾,便就将他拒了。

“睁开你狗眼看清本王是谁?!”斡戈怒极,但也保留着理智,皇宫硬闯不得,因为这规矩代表着皇室威严。

一荣俱荣,完颜濯代表着位面之上的所有族人,即国家。

士兵抱拳垂首:“非是小的不识抬举,圣上龙体欠安......已有两日未曾早朝。”

两日未曾早朝?完颜濯身体欠安......他是在闹吗?好不容易将规矩立起来!

罢了,那是他的事!他自有分寸。

斡戈叉着腰:“本王有要事,必须面圣,找人进去通报一声,圣上必定接见!”

“这......”

这可真是难为,圣上尤其责令:禁止完颜溯入宫!

士兵无奈,只得去禀告给内侍总管,小僮跟随完颜濯多年,怕耽误了要事,随着士兵前来宫门。行礼之后,开口问:“不知王爷所谓何事?”

斡戈蹙紧眉头,十分不耐:“本王要去缉拿朝廷钦犯,须用军队!”

这理由让人咂舌,什么要犯需要动用军队?

小僮一字不差传报给完颜濯,完颜濯揉揉眉心,眼底一片青黑,挥挥手:“让他转交给大理寺去办!”

转身走回屋内,坐在床畔,看着她睡颜,展现出笑意,温柔极了。

福柔刚刚睡下,睡得并不安稳。她所常用的熏香之中加了几位药,安神助眠,是离恕调制的。早就想到会有今日,完颜濯几乎寸步不离。他害怕自己稍一失神,她便不见了。

斡戈听见小僮回报,气急败坏,一脚震碎数块汉白玉地砖,数丈之外都能感觉地面轻颤。

“去,告诉他,本王府上丢了个人,是被那群钦犯虏走得......不能伤着,去告诉他......是禀告圣上,就说本王请旨,望圣上恩准!”

小僮急匆匆又跑了趟,完颜濯听罢,略微思忖,只回了两个字:“不准!”

待小僮转身出门之际又加了句:“完颜溯已被革职”

收回兵权,褫夺功名,革职查办。

大将军是军职封号,南院大王是职位,斡戈并未被封为王侯,故而那声‘王爷’实在是因为叫顺口的尊称。

“大人......圣上他......不准...”小僮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斡戈怒不可遏,却又别无他法,单靠府中区区几十侍卫去寻人,几率实在渺茫。极力镇定下来,一掀衣袍,跪在朱门前:“求圣上恩准!”

□□,凡路过之人都听见,看见。

瞧这势头也劝不得,小僮只能再跑。宫门距圣上寝宫九百九十九丈,再这样下去,估摸着不被累死,也得被战神殿下锤死。瞧着他越发暗沉的面色,小僮打了个寒颤,咬紧牙,加快步伐。

这次出来的比之前两次慢了点,斡戈盯着地面,闭上眼,眉间依旧紧蹙。

小僮喘过气来,走近,对斡戈拱手作礼“圣上问,大人府上丢的什么人?”

斡戈睁开眼:“一个奴仆”

“唉”小僮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圣上说若只是奴仆便就罢了,不值得大费周章,让小人回去就不必再出来了。大人可要仔细想好!”

完颜濯绝对是故意的!

“是......阿夏!”斡戈极为不自在的瞥向一旁,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从前总是‘小傻子’‘傻兔子’的叫她。

“还有呢!”小僮问出这话时颇有些些担心受怕,但无奈,圣上就是这么吩咐的。

“前朝十一公主”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磨出来的。

“那...十一公主于大人是有什么特殊吗?为何如此大费周折,不惜长跪宫门?”小僮擦了把汗,为自己,圣上真是......唉!

“也不是...她是我府中......”略有几分底气不足。

斡戈攥紧拳头,抬起头恶狠狠看过去,恨不得将眼前这奴才锤死。不过想及那小傻子,还是忍住了。

罢了!他认了!

“是!是有不同,很特殊,求圣上恩准!”

他垂下头,状似叩首,实则窘迫至极。

“圣上口谕: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望汝今后改过自新,好自为之!”

小僮拿出令牌双手奉上,待斡戈接住,逃也似的转身就跑。

令牌攥于手掌之中,起身带起一阵风,脚下所经过,从宫门口连接主街的汉白玉石全部碎成渣。三丈高的狻猊也无辜遭殃,远看是无异样,实则被战神殿下一掌击裂。

调兵遣将,布下天罗地网,方圆三百里由外至内搜检,城、关、乡、村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画像,其中注明,必须活口。尤其女子,不得伤害分毫。

盛京城中命人严密搜查,不得放过任何角落。城门守卫增加两倍,一直到搜查结束前,只许进不许出。

已是傍晚,斡戈站在城门口。又是傍晚,仍然音讯全无。一天一夜,她能被带去哪啊?

她在哪?在哪?

不由抬头,厌恶且仇恨的看向被吊在城楼上的人。

孟星辰望着橙灰色的天空,余辉似有暖意,他笑着,他的阿夏,终于自由了!

早在清晨,城门大开之际,斡戈去请旨,那时,她便就乘车离开了。

马车飘檐垂沿刻着祥云飞鸟,海浪鱼纹,那是他对阿夏最后祝愿:愿她自由自在,欢颜常在,年年岁岁吉祥如意,还有......

他有些羞涩,觉得自己手欠了。

绣彩紧紧抱着阿夏,马车夹层空间很小,不足一尺,锁在里面有些喘不过气。

能听见有人喊停,车门打开,须臾又关上,车轱辘‘吱呦呦’转动起来。

阿夏心跳的快极了,明明绣彩说这是件好事,离开这儿,去到一个斡戈找不到的地方,她们每日都能在一起。有绣彩,纪诚,阿三去找嬷嬷了,他昨日这么说的,可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绣彩却不答。

她也觉得是好事,可不知为何,心中总隐隐有些......有些,她也形容不出来。

徐大夫不忍的别过头,强忍着,一路上都是侍童在打点,他不想说话,与这群天杀的畜生们。

一路向西,行至约定好的地方,纪诚早就等在那。其实昨日出城,马车里只有绣彩,与阿夏穿着一样的是徐大夫身边侍童。马车在城中转了一圈,走走停停,早就将阿夏换下来了。到了城外,纪诚赶马藏进林子里,绣彩则是藏进徐大夫马车又跟了回来。只留阿夏一人在城中,如何能放心的下?

徐大夫平日也经常出诊,或是寻药,出城进城再平常不过。

但人能冒险帮这个忙,纪诚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三个头:“大恩不言谢,替我师父师母谢过徐大夫!”

徐大夫将他扶起:“小孟已然谢过,快些走吧!”

阿夏知晓纪诚口中的师父是‘阿三’,下意识叠手躬身行礼,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绣彩想扶起她,但又想:公主生来尊贵,但这个礼实在该行。

随而也朝徐大夫深深一拜。

男女有别,徐大夫不好上前扶,只得催促:“快走吧!快些离开,莫要辜负......”

看了眼阿夏,话口一转:“快走吧!”

☆、第八十四章

一天,两天,三天......

回到府里,一身疲惫,步伐很慢,很轻,很......无力。

什么都不想做,他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梁柱青瓦,小院四四方方,天空灰蒙蒙,云朵都未从这儿经过。

一瞬间,有什么闪过脑海,他摇摇头,轻笑,似是自嘲。

有奴仆进来通报,斡戈倏地站起来:“有消息了?”

奴仆刚要开口,就见有人急匆匆跑来,小僮跪在当前哀声道:“大人快进宫去瞧瞧吧!”

皇后娘娘薨了。

是自尽。

完颜濯几乎寸步不离,寝宫内外洁净如水洗,可这仍然阻挡不了,她已然一心求死。她素来最喜欢的丹凤衔珠步摇簪子,珠光红润,与‘醉生梦死’同出一宗。

福柔说她乏了,想睡会儿。完颜濯扶她躺下,盖好锦衾。而后守在她床畔,直到她睡熟,才让人将奏折抬进来批阅。这些天一直都未早朝,所有政事都以奏折呈上。

她和政事,几乎快要熬干了完颜濯所有精气。

稍稍一瞬失神,只在一瞬......

待完颜濯发觉不对,已无力回天。

她的遗容仿佛只是睡着般,一如她生前,端庄美丽,精致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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