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一把椅子的扶手上搭着一条毛巾,窦忆慈身上那件T恤也有点眼熟,手心是干燥而清洁的,没了黏腻的感觉,司喆回忆了一下昨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联想到窦忆慈在他睡着之后一个人做这一连串事情的画面,一边心疼一边忍不住想笑,于是马上又躺了回去,把窦忆慈扒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男孩子虽然骨架宽,缺少肉感,但抱起来还挺舒服的。雨后天晴,阳光的温度刚好,司喆把被子都给了窦忆慈,自己赤条条地,十分满意地再次闭上眼睛,搂着他如愿以偿地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没睡多久,房间隔音实在是差,很快就把窦忆慈也吵醒了。
同样的,还没睁眼他就发觉自己被从身后抱着,枕着司喆的手臂。
在夜里做决定是个非常不成熟的行为,因为黑夜使人感性,而天一亮一切就会瓦解,怯懦的本质还是会暴露出来。
改变很难,尤其是对窦忆慈这样的人来说,但这一次他不想再退回去了,他也要在阳光下精神饱满地看着司喆,对他说声早安。
可是他转身、拥抱都做得不太熟练,还是有些紧张,看似是睡懵了的举动,其实心怦怦直跳,发紧的喉咙总是忍不住频繁地吞咽。
“早。”他只看了司喆一眼就把头低下去了,然而两秒钟之后,又红着脸重新把头抬了起来。
刚睡醒,不适合看过于刺激的画面。
窦忆慈侧身枕在司喆肩头,试探着把手放在他胸前,轻声地问:“你睡得好吗?”
难得窦忆慈这么主动,司喆还想多享受一会儿,怕他害羞便没有看他,继续闭着眼睛,扭过脖子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
“早,托你的福,睡得特别好。”
要是每天都能被这么慵懒磁性的嗓音叫醒,谁还会赖床?窦忆慈一边想着,一边又问:“你口渴吗?饿不饿?好像十二点就该退房了。你今天要干嘛?如果有事儿的话,就......”
就什么?司喆正听得心情愉悦,还纳闷儿怎么突然没下文了。
有事儿就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出去逛逛——这是窦忆慈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停顿片刻之后,说出口的却是:“就,能不能带着我一起?我肯定不给你添乱。”
司喆的心好像被人用手捏了一把,收缩成一团,又很快饱胀起来。
“不知道你要来,今天确实有安排。”他捉起窦忆慈的一撮头发绕在指间。“几年前帮一个失明的小孩儿联系过眼角膜,术后恢复得不错,能上学了,想着回北京之前再去看看她。”
“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以后也有机会,如果你想去鼓浪屿之类的地方,我先陪你去,晚上你就跟我回家,不住酒店了。”
窦忆慈想了想,问道:“那个小孩儿在哪?远吗?”
“不在厦门,但也不算远,就是过去有点儿麻烦,得先坐高铁再换大巴。”
到底哪里才是下次有机会再去也无妨的地方,窦忆慈还是能分得清的。
“我可以去吗?我们一起去吧。”
司喆笑道:“可以啊,你想开车还是坐高铁去?”
如果路上的时间慢一点,多一点,司喆就能分出精力跟他一起戴着耳机听听歌,聊天天,吃吃零食,或许还能牵一牵手,对吧。
于是窦忆慈毫不犹豫地回答:“高铁。”
“没问题。”司喆说着就放开了窦忆慈,下床去找手机,打算再多买一张高铁票。
窦忆慈赶紧把目光挪开,盯着枕头上一根不知道是谁掉的头发,听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的司喆边看手机边说:“现在才九点,我回家换身衣服再来接你,先带你去吃东西,吃饱再出发。”
他扭头去打量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窦忆慈:“你起来我看看,我的衣服你穿要是不合适,我就顺路给你买两件新的。”
窦忆慈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是司喆的T恤。
司喆已经捡起浴巾围住了下半身,窦忆慈听话地坐了起来,终于敢光明正大地跟他对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有衣服啊。”
“有吗?”司喆本来都快走到浴室门口了,闻言脚步一转,又回到床边,装作疑惑的样子:“有怎么还穿我的?你穿我的我穿什么?就这样光着出去啊?”
说着,他抬起一条腿跪上了床,在窦忆慈面前坐下来跟他商量:“还是你光着在床上等我吧,好不好?”
“......”窦忆慈反应从来没这么快过,一把拉起被子把大坏蛋司喆给盖住了。
“我有衣服!昨晚洗了晾阳台上了!”
司喆笑得整个人连着被子一起在颤,笑得窦忆慈恼羞成怒,不让他把被子掀开,一直用手死死地按着。
“流氓!上回就应该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快走吧你!”
在南方,即便不是梅雨季节,衣服洗了也很难在一夜之间干透,更别说窦忆慈都没怎么拧,晾的时候急慌慌地也没有展开。
昨晚洗澡之前司喆本来想提醒他的。
一想到出门前呆小孩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又生气又可怜巴巴地目送他离开,叮嘱他快点回来的样子,司喆就乐得不行。
路过卖水果的摊子,他越看那些表皮儿青涩,里头熟得透着香的大青芒越喜欢,一高兴掏钱买了六个,打算带回家让他妈给切切,用保鲜盒装好,再带回来一块儿一块儿喂给窦忆慈吃,争取把他喂得再甜再水灵些。
第42章
司喆回来的时候窦忆慈还在被窝里躺着玩手机,迟心心给他发了好长一篇旅游攻略,里面细数了几十种来厦门必吃的美食,光是早餐就占了两页,有图有文字,看得他饥肠辘辘,口水差点把枕头打湿。
老窦也来信息了,拍了张照片问他这些书还要不要,能不能送人。窦忆慈点开看一了眼,发现都是些他小学初中看过的课外读物,便财大气粗地回复:赏你了。
老窦:谢主隆恩。
换上干净的衣服,收拾好东西退了押金,离开客栈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窦忆慈凭感觉在攻略里挑了几样想吃的东西,司喆看过之后告诉他这都是所谓的网红美食,徒有虚名,真正做得好的是那些藏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可能连招牌都没有的小店,更有的甚至连店都没有,厨具食材都用推车装着,走街串巷,得起个大早才能遇见。
他带窦忆慈去了思明南路华侨博物馆对面的一家鸭肉粥店,虽然靠近景区,但这家店已经开了二十多年,很受当地人认可,除了鸭肉粥还做面线糊和沙茶面,临近饭点,来吃粥的人已经在门口排成了一队。
司喆对窦忆慈说:“厦禾路有家冬鸭粉做得也不错,不过店搬走了,现在的地址不太好找,今天先尝尝这个,回来再带你吃其他的。”
窦忆慈的肚子隔一会儿就叫一声,饿得已经是前胸贴上了后背。
粥店老板推荐前一位客人点卤鸭腿给小孩子吃,轮到司喆和窦忆慈点餐,司喆也挑了一只大个儿的,又点了沙茶面一碗,油条四根,跟加了海蛎、鸭血和鸭腱的粥一起端到了窦忆慈面前。
味咸而不重,轻油而不腻,窦忆慈左右开弓,啃一大口溢着卤汁的鸭腿,再喝一大口熬得软烂,鲜得令人咋舌的粥,真是幸福得想流眼泪。
看着他狼吐虎咽的样子,司喆笑道:“悠着点儿,别吃太多,一会儿再带你尝尝麦奶和炸枣,留点儿肚子。”
想给他的,想带他体验的太多了,司喆还惦记着窦忆慈的原则,忍不住对他撒了个娇:“今天就陪我浪费一回吧,好不好?”
迟心心上次说什么来着?会撒娇才受欢迎?太对了!
别说浪费两碗面,就是再来它个十碗二十碗,摆在桌上光看不吃,只要司喆喜欢,窦忆慈也愿意二话不说马上去给他点。
高铁两点半发车,从厦门到宁德需要两个小时十五分钟左右。吃过饭时间差不多了,司喆买了水和一些打发时间的小零食,带着窦忆慈打车直奔厦门北站。
这趟车的终点是浙江,抵达宁德前还会经过泉州和福州,乘车的人很多。司喆之前买的是二等座,本想退了重新再买两张一等座,可惜票售空了。窦忆慈倒觉得无所谓,上车后还问司喆:“你之前说你坐过的那种绿皮火车,现在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