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79)

清萧想想,皱了皱眉道:“我那已有弟子洒扫,他去了也无事可做。”

云眷闲闲地用指尖敲敲桌案,笑道:“你那间雅室后空着一间,平日派不上用场,可以随便安排他做些什么,若实在无事,让他在那看两页书也好。师兄你心地仁善且最好说话,除你之外实在没有合适人选。”说罢摊了摊手。

清萧见她笑得颇有几分无赖,知道她早就算定了,叹口气道:“好,你就爱多管闲事,让他明日来吧。先说好啊,他若做得不好,我可要大棒子打他出去。”

“好好好,他若做得不好,不用烦劳师兄,我自己便先撵他出去。”清萧看她故作严肃之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指虚点她两下,呲牙咧嘴道:“多管闲事。”

正是夕食时分,尚武堂中空空荡荡,只有一角点着一盏油灯,闪着幽微的光,忽明忽暗,郁盛就着灯火专心描摹。

云眷寻了几处不见郁盛,过尚武堂时却见堂内一角似有火光。平日她偶尔巡夜或散步到此,常见蜡烛一点便是数支,远远望去灯火通明,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推门而入,火光那处有人抬起头来,面容清秀,隐约可见惶惶之色,正是郁盛。

郁盛看见她不由站起身来,嗫嚅道:“云眷师父......”

云眷笑问:“用过夕食了么?”

“还......还没有。”

云眷见他衣衫简薄,言行拘束,堂中有烛而不用,只敢瑟缩一角,掌一盏孤灯,心下恻然。放缓了语气,抬了抬下巴,轻轻一笑,道:“你的笔墨染了衣衫。”

郁盛垂头看去,只见素衫下摆沾了手掌大一片墨迹,忙放下手中笔,依旧垂手而立。

云眷笑道:“明日起你便去清萧师父那里,我已同他说好了。清萧师父对晚辈素来谦和慈爱,你放心去便是。”

郁盛面露喜色,转念一想又迟疑道:“弟子的时间不和清萧师父那处课业时间相冲么?”

云眷笑笑:“无妨,他自有安排。”见他言行着实拘谨,也不多留,转头去了。

后来听清萧提及他着实勤快,将派给他的那处空屋打扫得很是干净,每次洒扫完后无事可做便从随身书囊中取书来看,勤奋刻苦。云眷闻言欣慰,道谢不迭。

第51章 口舌招尤

转眼春至,因弟子越来越多,云眷也排了课业,讲授算经。这日,拿到弟子名单,郁盛之名也在其中。数月不见,偶尔听闻他长于机关术,在尚武堂中已崭露头角。云眷忆起去岁那个孤灯下的拘谨少年,心中好奇,不知他如今是何种形容。

第一堂时,弟子十来其九,唯缺郁盛。云眷询问情由,众人皆道不知。过了几日,第二堂时,郁盛来虽来了,却是迟了一刻,蹑手蹑脚而进,课业完毕后随众人一同离开。云眷知他境况困顿、琐事缠身,如此情形或有情可原,但是迟到、不到未有只言片语解释或告罪,心中微微不喜。

待到第三堂时,云眷随手翻阅众人交上的功课,看到郁盛那份时心中微怒。郁盛之字便如其人,笔画轻轻淡淡,字体小巧,虽不甚美却是通篇整齐。手中这份功课字体便如利剑出鞘,透着一种桀骜不驯之气,毫无圆润之感,且字体大了足有一倍,显是他人代笔。

当下扬声问道:“在座众弟子功课可有谁请人代笔?”众弟子有的看看他人,有的轻轻摇头。云眷淡淡道:“若有请人代笔者,课业完毕后留下。”开始授课,不再提此事。

课业完毕,云眷不似往常一般先走,端坐案边候着。众弟子揖别,陆续散了。眼见郁盛随着人群散去,云眷心中大怒,沉声道:“郁盛留下。”

郁盛停脚转身,来到云眷面前,道:“师父有何吩咐?”

云眷拿出功课,递到他面前,淡淡问道:“这是何人所写?”

郁盛面不改色,道:“是弟子所写。”

“亲笔所写?”

“是。”

云眷指指案上笔墨,道:“写来看看。”

郁盛愣了愣,硬起头皮执笔写了几个字,他字体本小巧清秀,此时硬作出疏狂桀骜之气显得不伦不类,终于写不下去。

云眷冷声道:“你怎么说?”

郁盛沉默片刻,叹口气道:“弟子是找人代笔,师父若不满意,弟子可以再交一份功课。”

云眷坐回座位,收拾案上书卷,冷冷道:“不必了,这次功课只当做你没交吧。”

“师父,弟子这门功课考绩......”

“不到与迟到按学规来扣,最后该是多少便是多少。”

郁盛闻言微微蹙眉,低声道:“师父,饶过弟子这一次吧。”

云眷看看门外探头探脑的几人,压住怒火,淡淡道:“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一再诓我,全无诚恳之意,不必多言,你退下吧。”

郁盛见她态度坚决执拗,想到素日同窗间提及她面冷心狠、不讲情面,心知事情难以转圜,背好书囊,无言离开。云眷理好书卷,心中失望,对着空荡荡的课室皱眉默然。

一年之后,郁盛在别院声名鹊起,等闲弟子已是难以望其项背,若单论机关术之精,放眼整个别院亦是少有人及。

一日夕食过后,云眷与清萧、云锐茶叙。云锐道:“听说了没?尚武堂中出了件大事。”云清二人对视一眼,问道:“何事?”

“单文光偷绘郁盛的机括图被抓个正着,眼下广涵正思量如何处置。”二人皆是一愣,云眷问道:“什么机括图?”清萧道:“确定是他?”

云锐看向云眷,道:“就是郁盛最近设计的连珠弩,按下机括后连发一十二箭,只需准头,不依赖膂力。”又看看清萧,摇头道:“如何处置还未有定论,但是他临摹机括图在众目睽睽下被逮个正着,断然抵赖不得。昨日我只听广涵提了一句,勒令单文光交出全部机括图,恐怕......还要将他逐出尚武堂,不过尚未定论。广涵说如何惩罚、去留与否全部交由郁盛决断。”

云眷端了一杯茶,刚送至口边,闻言停住,皱眉道:“怎能如此!自古至今,从未听闻县太爷不审案不决断、反将嫌犯交由被害人处置的道理。”

清萧冷哼一声,愤然道:“最近两年明月峰论剑,每次广涵及门下弟子都大出风头,唯有机关术这一块尚是空白。郁盛在机关术上颇有天分,算是个奇才,广涵还不百般笼络?我有亲传弟子在堂中,偶尔跟我抱怨几句,只说这郁盛......当日在我那处闲阁洒扫时,他恭顺谦谨,沉默寡言,如今听弟子们提及,很难相信如今的郁盛便是当日之人。”

云锐不屑道:“他是装作那副样子也说不定啊,看他如今这目中无人之状,不愧是广涵的亲传弟子......”

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云眷笑道:“人不可貌相,清萧师兄忘了薛公子么?江湖盛传其杀人如麻,犹如鬼魅,咱们见了方知流言不足采信。郁盛在师兄处认真洒扫,必是感念师兄照顾,现今或许只是气得狠了吧?”

清萧缓缓点头,道:“师妹你有所不知,传言江湖上一位门主看中了他设计的连珠弩,要求他卖断给自家。他见奇货可居,便要了高价,详绘机括图。现下买主还未取货,若从自己手中流出,恐怕是惹下了一派之怒。”

清云二人离开后,云眷在书架上翻出一只木盒,盒中放了两枚手章,均是石质手刻,一枚刻了云眷二字,一枚刻了允可二字,式样甚为古朴。看着这两枚石刻,云眷忆起一段往事。

去年岁末某日,用完夕食回剑阁,一名少年候在门外,见云眷回来,含笑唤道:“云眷师父!”

看他特意等在此处,云眷笑问:“你认识我?”

那少年腼腆一笑:“您是这儿的授业师父,我怎能不认得?”

云眷淡淡一笑道:“找我何事?”

少年脸微微红了红,从怀中掏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递到面前。

盒中是一枚石刻,平的那面刻着“云眷”二字,显是专为自己而做。云眷看石头质地很是寻常,乃是私章手印中最常见的一种,便先放了一半心,将石头放入盒中,负手淡淡而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姓甚名谁?寻我何事?”

“弟子单文光,想拜您为师,请云眷师父收下弟子。”那少年敛衣拱手,恭敬行了一礼。

云眷一愣,道:“我虽授艺业,却从不收徒,你还是另择明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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