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29)

曲溯喊道:“你这是去做什么?不去膳堂了么?”柳洑已跑得远了,闻言回头摆摆手,扬声道:“我去收拾行囊,找安无师父告假,午后回家,看我妹妹。”说到妹妹,再也掩不住的喜色。曲溯望着她身影远去不禁莞尔。

巳初时分,柳洑携着行囊,还未到书院门口就见曲溯已在不簪亭中候着。曲溯见她一脸疑惑之色,含笑道:“我送送你。”柳洑摇头,直道不用,再三推辞不过,皱眉道:“我还要去买些器物,不喜欢旁人打扰。”曲溯执意跟从,柳洑见推辞不开,只好置之不理。

到了山下,一间间店铺挨个看去,摇鼓、长命锁、手串等用物应有尽有。柳洑素知父母极为重视这一胎,料想妹妹绝不至缺了贵重器物,况且手中银钱有限,便只捡大头的不倒娃娃、摇鼓、风铃等精致玩意儿来看,挑挑选选,只觉样样都好。因轻装而来,无重物随身,索性便多选了几件。曲溯跟在她身后负手而笑,店家每打好包裹便抢先伸手拿过。柳洑争执不下,郁郁无声。

眼看午时将过,柳洑拿过包裹与他作别。曲溯仍坚持送她到民驿,问了出发时辰,直等她上了马车方才回转。

下了马车走不多远,家门已遥遥在望。只见门前人来车往,似是应邀来吃满月酒的亲戚在道别,柳洑见这许多人虽从自家出来却大多不识得。柳儿恰迎出门来,接过她手中行囊,依着辈分提了几位比较近的亲戚。见是外祖家亲眷,柳洑恭谨问好,候着众人登车上马离开方一路朝父母卧房跑去。

刚进了月亮门,忽听得父亲在背后沉声斥道:“没规矩!”柳洑连忙站住,回身垂手静候。只见父亲身着湖蓝暗纹茧绸长衫,腰中玉带上系着一只青竹玉佩,衣履修洁,极是考究。柳洑行礼问安,说想看母亲和妹妹,见父亲点头便随他往正房去。

父母所居的上房三明两暗,甚是宽敞,进了花厅往左是父亲带暖阁的书房,往右便是带了一间暖阁的卧房。暖阁中本满是母亲喜欢的玩器摆设,现已统统收了,摆着小小的摇床,小小的衣柜。再往里走便看到母亲怀中睡着的小小婴孩,虽刚刚满月却已白白胖胖,眉目清秀,依稀与母亲有几分相似。

柳洑见她睡得香甜,不敢惊动,只凑在母亲身边看。摸摸她的小手小脚,用手指轻轻点点她脸蛋,开心不已。柳儿随后进来,扬了扬手中包裹,见柳洑点头便将包裹放在桌上,轻声道:“大小姐给二小姐带了许多礼物回来,老爷和夫人可要来看看?”

柳父点头笑笑,携着妻子坐到桌旁。柳儿打开包裹,见大小不一的纸匣木盒堆得整整齐齐,便一件件打开呈给柳氏夫妇看。夫妇二人见娃娃憨态可掬,风铃五彩斑斓,虽是再寻常不过的孩儿玩器,一事一物均精致新奇,挑选时显然花了一番心思,不禁笑意满面。

柳儿再拿起一只木盒,柳父看到盒间缝隙塞着一个信封,色作酡颜,伸手取过,只有掌心大小。封角有红莲,似是胭脂所绘。抬头看向柳洑,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沉吟片刻,命柳儿出去。

第19章 黯然销魂

柳父打开信封,只见浅青色的薛涛笺折成方胜之形。再展开,是一幅图配了两行楷书“多福多寿,百岁千秋”,图中是一男子向一女子拱手,俨然祝寿的模样。那女子瓜子脸,眉目清秀,微含笑意,不是柳洑是谁?

柳洑凝神看那两行字,认出是曲溯笔迹,料想这封信也是他趁着拎包裹时塞在盒子夹缝中。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并没有把诸般物事再打开过一遍眼,这封信便直接到了父母面前。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心被揪成一团,手足冰凉。

柳父看了字画颇为震怒,抬头见柳洑瞪大了双眼,呆呆望着信笺,心头一阵火起,将信笺连同信封握在手中撕个粉碎,狠狠摔在柳洑脸上。颤抖的手指了柳洑,碍着女儿在睡,低声道:“上次为你那同门私逃之事我已不与你计较,没想到现在竟私相授受。一个大家小姐,如此行事成何体统?当着珺儿的面,我也不来打你,你就跪着反思己过,何时想明白何时再起来。”

柳母抱着孩儿轻拍,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叹口气,懒懒道:“到底是我疏于管教了,你也别在这,去你自己房里跪着吧,等珺儿醒了一屋子下人过来看着成什么样子。”柳父强压怒意,点点头,低声斥道:“照夫人的话去做。”柳洑低声应了,木然站起。听母亲问起满月宴众人送的贺礼,看父亲去寻礼单,未再多言,行了一礼,出门而去。

回到自己房间,挨着窗边书案跪下。从开着的窗子望去,天空蔚蓝,叶如碧玉,随风而舞。“一片两片三片......”不一会数乱了,便又从头再来。渐渐的,树叶模糊成一片,似再也数不清了。擦擦双眼努力望去,窗外便如深蓝、碧绿两色混杂的一大块玉石,那玉石颜色慢慢暗下,变成了墨蓝,再变成黑色,深邃暗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柳儿掌灯过来,惊呼道:“小姐你怎么在这跪着?”

柳洑木然抬头:“有事么?”

“老爷让我寻你过去,说有事问你。”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灯盏,伸手去拉她手臂,续道:“我看这屋黑着就没来找,在家中转了个遍,都说没见到小姐,没想到你就在这。”

柳洑搭在她手臂上扶着书案起身,揉揉膝盖,略坐了一会,踉踉跄跄向上房中去。珺儿已经醒了,口中咿咿呀呀的,虽有奶娘和几位嬷嬷在侧,母亲仍不舍得放手,抱在怀中,也对着珺儿咿咿呀呀。父亲看着母女二人,面含笑意,目光温柔。

见柳洑过来,指指圆凳示意她坐下,淡淡问道:“何时回书院?”“女儿想明日一早便回,巳时还有课业。”柳父点点头,肃然道:“此去必要以课业为先,尊师守礼,恪守闺训。若做出什么失礼之事,以后便不必回来了。”语气甚是严厉。柳洑见父亲目光斜视,犹如两道冷电劈来,心中一紧,恭谨道:“是,女儿记下了。”

回头望了一眼珺儿,烛光映衬之下显得她双眸异常明亮,圆圆胖胖的小脸配上这对眸子,说不出的俏皮可爱。父母含笑逗着她,每每做出表情,旁边乳母嬷嬷们颂词四溢,直夸她机灵聪慧。柳洑再望了几眼,默默离去,慢慢走回房中。

不多时,柳儿捧了托盘进来,盘上有一碗薄粥,一碟小菜,道:“灶上已经熄了火,没什么柴,只能让小姐吃这些勉强垫垫肚子。”柳洑知道她这是格外给自己热了饭,心中温暖,笑道:“不妨事,清粥小菜最是养人。”眼见柳儿苦着一张脸,伸手推推她手臂,安慰道:“我在书院也是这么个吃法,不过是你看不到而已。”

柳儿陪坐一旁,想了想道:“小姐,我虽不知你因何事挨罚,但是老爷和夫人的性子你也清楚,回家的日子本来就少,何必再惹他们不快,要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柳洑点头笑笑,双手捧起粥碗,却哪里吃得下?

第二日,天未大亮柳儿便来唤她,道外面传话进来说二老爷家米行掌柜去昌平城谈生意,可以捎带着一起走。柳洑此次归家本无甚行李,倒也不用收拾,穿戴整齐去拜别父母亲。看门嬷嬷道老爷夫人吩咐过不必来辞行,径自离去便是。柳洑应了,向着上房行过礼,由柳儿送出门去。

回到书院已是巳时,进门后便顺着大路慢慢往住处去。不知不觉到了洗剑池,忽地想起宣予或许已经离去,心中甚是惭愧,平生难得一知己,竟未及送他一程。略一思索折向东行,到了回廊一角,正是同散堂。

堂门似平日一般虚掩,轻轻一推,应手而开。离去已近一月,堂中陈设仍是旧时模样。有风拂过,桌上纸张飞起一角,因被镇纸等重物压住,便似一只只迎风展翅的蝴蝶翩然欲去。柳洑双腿无力,倚在门边,出神地望着蝴蝶轻舞。

内堂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人,见柳洑来,也不言语,只默默负手而立。柳洑忽有所觉,抬眼看去,脱口而出:“你?!”

宣予启唇一笑,点点头:“嗯,我。”

“你还没走?”

“本来要走,但堂中还有事未了,不忙在这一两日,便未急着离去。”

柳洑扶着外门而立,手抚心口,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本还在惭愧无法为你送行,今晚夕食之后,还在这饮酒?”宣予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柳洑笑笑,慢慢去了。宣予送出堂来,见她一路扶墙慢行,心下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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