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20)

与楚华章此番交谈后,曲溯似是好了些,脸颊也比以前丰腴,眼睛又有了笑意,每日与同门一起谈文习剑,看到柳洑也不再刻意回避,偶尔两人遇见,还能风轻云淡地聊聊课业、调侃同门,柳洑只觉如此甚好,心头也轻松不少。

眼见诸事过去,书院平静一如往昔。这日,柳洑收到家书,装入书囊,用完夕食便往同散堂中去。宣予正伏案书写,见她来到点头示意。柳洑落座,先取了家书来看,冠礼前曾致书家中请父母亲赐字,今日收到家书自是开心不已。拆开看时,却是寥寥数语:“我儿自幼习文,字可自取。为父无暇,汝自顾平安。”柳洑愣愣折好家书,随手取了本书来看。

宣予垂头良久微感疲累,仰头抬手抚颈,见她木木地翻书,眼睛发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以指节轻叩书案。只见她慢慢抬头,片刻之后才正视自己,不由问道:“出了何事?”柳洑一愣,摇头未答。宣予也不追问,翻着书页随口闲聊:“冠礼已过,我还未曾问,你取了何字?”柳洑一惊,垂了头看书,少顷答道:“横塘。”见宣予一副思索状,便道:“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塘字隐水,恰与我名相对。”

宣予见她目光飘忽,便在砚台边搁了笔,起身走近,拿过她手中握的书卷,翻开的那一页恰是崔颢的《长干行》,“横塘”二字显然是随口取就,见她神色平淡中含了两分落寞,料想并非玩笑,心念一动,轻声道:“这两字男子用尚可,女儿家用到底生硬了些,改一字如何?”

柳洑一怔,抬头看去,见他倚在桌角边,弯腰垂头,望着自己,目光温暖,带了一丝询问之意,心中慌乱,忙移开了视线。宣予望着她目光流转,笑道:“自古以来形容女子双眸清亮灵动常用秋水、流波等字,你一双眼睛生得极美,似凤眼含睡,依我看取字为‘横波’可好?”

柳洑初时怔怔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苦笑道:“‘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师兄你是嫌我过得还不够苦吗?”宣予粲然一笑,调侃道:“我看平日你发愁多流泪少,总把事情憋在心里,相比凄凄惨惨的小女儿状,你更适合做一个狠角色。恐怕今日横波一笑,来日横行无忌才是。”

柳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转过头去噗嗤一笑,宣予见她释怀,放好书卷,回座位坐下,拿起墨锭轻研,听到对面低低一声“谢谢”,也不多言,只嘴角含了一缕笑,再落笔时轻快了不少。

第13章 抱朴守拙

转眼已到冬月,院中弟子数着日子准备腊月的年末大试,更数着日子盼年节。年试是考较这一年中所学课业,待夫子给出考绩,弟子便可踏上回乡路。

这日张了榜单,曲溯在师兄弟中又是魁首,除了新添的乐理一科为常,其余皆是良。众人中有人欢喜有人愁,楚华章周礼、算经等尽皆是良,剑术、轻功等大多是差,偶尔有可。余下八人虽不出类拔萃,倒也较为均衡。离别在即虽互有不舍,但终是少年心性,忙忙打包了行李,各自归家。

柳洑照例由柳儿父女接回,送柳叔柳婶的衣料吃食单留在车上,剩下的行李交代柳儿放入自己东厢。才下马车,正要去正房拜见双亲,柳儿忽然拉住她耳语道:“夫人已有四个多月身孕,小姐说话行事一定小心,别惹老爷夫人生气。”

柳洑听了,欢喜直从心中透出来,上次收到家书还曾为父母不能为己取字郁郁,算算时日,两个月前父亲写那封家书时母亲已有身孕,难怪无暇顾及自己。边想边拎了裙摆向上房而去,厅中不见人影,便喊道:“母亲,母亲?”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父亲从暖阁中踱步而出,低声训斥,上下打量她两眼,续道:“你母亲怀胎劳累,正在休息,你如此大声,惊扰到她可怎么好?”柳洑轻轻掩口,点头表示受教,见父亲向卧房走去便垂手静候。

听到父母二人低语交谈,又过了盏茶功夫,父亲扶了母亲出来在上首落座,柳洑见母亲肚腹微微隆起,脸庞丰润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少出去走动的缘故,肤色较之以前更加白腻,看起来气色甚佳。

柳洑行礼问过二人安好,垂手侍立一旁,见父母二人闲聊便静静候着。忽听得母亲问:“几时回来的?”“刚刚回家,今日太阳好,路上也顺利。”见母亲点头不语,小心翼翼问道:“母亲,我何时就有弟弟或妹妹了?”

柳母低头笑笑,轻轻抚了腹部,双目中满是慈爱之情,笑道:“明年四月,是吧老爷?”柳父捻须微笑,点头未语。“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你了,宝宝你要乖乖的,不要惹娘亲生气。”柳母絮絮低语,语声轻柔,显是对腹中孩儿爱到了极处,柳父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时不时插上一言半语爹爹如何。柳洑旁观,艳羡不已。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柳洑看左右无事,便向父母告退。柳父忽道:“刚才你母亲休息怕吵,嬷嬷和丫头都被打发到下房去做针线。你去小厨房看看母亲的补身汤如何了,再叫个丫头来服侍母亲用汤。”柳洑应了,再行一礼,轻轻退去。

刚从上房出来,柳儿已经等在月门处,陪她一同走,见她不回东厢直向小厨房去,问明缘由不由分说便将柳洑送到东厢门口,笑道:“这种跑腿传话的活本是我们分内的,小姐如何能去厨房?你的行李只打开了还没安顿好,我的好小姐,给我带了什么赶紧找出来,等我回来拿。”说罢一笑跑开。

柳洑进了东厢,安顿自己行李。不多时柳儿进来,笑道:“小姐给我带了什么啊?”

柳洑扬起头笑道:“你猜,猜对了才给。”见她连猜几次不中,翻了翻行囊,取出一个牢牢打结的大包袱,笑吟吟地捧给她。

柳儿打开布结,见满满一包都是樱草色衣料,顿时开心得跳起来,细细打量了两眼,拉住柳洑笑道:“还是小姐有心,自入了冬我便留意着,竟没买到。我看这料子织得虽密却又轻又软,比我上次买的那块还好。再熬几个夜,我又有新衣穿了。”

柳洑笑道:“年初你那条裙子坏了我一直想着,从春末便找这个颜色的衣料,总算没有白费心思,你喜欢就好。”

柳儿抖开衣料叉指量着,笑得合不拢嘴,道:“怎么能不喜欢,小姐买了这么多,莫说裙子,再做一件夹袄也用不完,剩下的还能做扇坠、荷包、暖炉套子,对了,还要做两方帕子,得绣个新鲜花样才好。”

柳洑皱皱眉头,托腮板脸,慢慢道:“难道......就没有我的么?”

柳儿抱住她肩膀,哈哈笑道:“我知道小姐一向不喜欢这花色,这么多全是给我一个人的。”

柳洑再也掌不住,噗嗤一笑,再翻出一本书,将书中夹的花样一并取出交给她。

柳儿翻翻花样,足有十几张,有燕穿桃柳、鹿鹤桐椿、鱼戏莲叶、和合二仙等,平日这些掌故虽是耳熟能详,花样却是极为新奇。她一向手巧,平日多做针线,见了这许多花样爱不释手,一边拿着花样对着衣料比划,一边讲着这一年中的家事。

柳洑自正月离家一直未回,书院每旬休沐一日,广稷虽离家不远,一日来回也颇费功夫。故而柳氏父女每次接送也是早早启程,到书院稍停便回。

离家近年,变化不大。听柳儿絮絮叨叨:开春族中又置了几处铺面田产,翻盖了地方私塾,延请了引退名儒;入夏二房三房皆逢弄璋之喜;四爷年少得志,颇得上司青眼,虑其公务繁忙,尚未娶妻,府中无人主持中馈也无妥当之人近身伺候,老爷夫人便先为其物色了一位姨娘;中秋赏月那日夫人被诊出喜脉,老爷夫人大喜,随身伺候的嬷嬷丫头添了月钱;前院内管事宋妈妈家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秋月赶着腊月初的好日子成了亲。

“还有......”柳儿顿了顿道:“听娘说快进腊月门时府丞大人曾托了人为自家二公子说亲。”柳洑心中一紧,失声问道:“父母亲怎么说?”“老爷夫人说......小女年纪尚幼,且自小失了管教,只会舞文弄墨,德容言工无一出众,不堪托付中馈,总之就是推掉了。”柳洑听到此处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心口,笑出声来,又白了她一眼,嗔怪:“你可吓死我了,以后这种事情只说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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