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57)

云眷细心剥去了壳,将瓜子仁递过。那娃娃甚是粘人,倚在她怀中不动,只张嘴去接。子期拿了厅中摆件、盘中果子来逗他,他看了看摆件,丝毫不为所动,两手各抓了一块去了核的杏子果脯,塞了一只入口,大嚼特嚼。果脯块大,撑得他闭不拢嘴,口水直流,他也不在意,抬袖蹭了蹭嘴角,又取了几只瓜子塞到云眷手中。云眷脑中灵光乍现,搂住他小小的身子笑得前仰后合。

子期甚少见她如此开怀,笑问道:“你猜到了?”

云眷点点头,双眼含笑,对着那娃娃问道:“你爹爹姓薛,娘亲是阿七,你原来叫大宝,姑姑猜得对不对?”

娃娃瞪着眼睛愣了片刻,扭头朝厅门那边大声喊道:“爹爹,娘亲,快来。”

门外响起衣襟带风之声,似是有人从树上一跃而下。子期打开门,门边俪影成双,一个女子爽爽利利地唤道:“阿姐。”一个男子慵懒赖皮,拖着长调笑道:“师姐想我了没有?喜不喜欢你侄儿?”

阿七俯身抱过七月,一连串问道:“阿姐你平日吃得下去么?夜里睡得安不安稳?我看你怀相蛮好,气色也好,可见这孩子贴心。”

云眷甚是惊喜,一一答了,阿七又嘱咐了几句饮食起坐,云眷一边答应一边逗着七月,连声让子期去喊月牙儿过来看舅母和小表弟。阿薛仍是一副皮皮的模样,凑过来问道:“见了你弟妹和侄儿,就忘了我这个兄弟么?”云眷见他较之前两年更为家常,似是熟透的地瓜般从心里透着一股暖意,也不言语,只含笑在他肩膀上使劲拍了几下。阿薛挤眉弄眼,连声惨叫,惹来七月一阵大笑。

众人叙了别情,阿薛道回书院时安无知会他月牙儿喜事,因他三口平日不在书院且阿七故乡离常山不远,便不与众位同门一道,先启程接了阿七母子,直接赶来常山,好帮衬一二。

席间提起接亲、催妆等婚仪细节,阿七款款而谈。她长于市井,精熟红白之事,且她故乡与常山习俗极是相似,张口便安排得妥妥贴贴,道姐夫只须再寻一个大管事与男方交涉便好,自己可包揽内宅一应琐事。子期与云眷闻言开心不已,二人本已央了清萧管事,子期堂兄带头压箱送亲,这样一来一掌大局、一把细节,主家无忧矣。

月牙儿极喜欢孩子,见长辈们说话自己便陪七月玩耍,将好玩的物事全都拿来献宝。见她缘木求鱼,阿薛实在看不过眼,提醒道:“大姑娘,你不必白费心,给他口吃的他比什么都开心。”阿七白了他一眼,嗔道:“还不都是随你。”

七月走路虽不甚稳,但极是聪明且牙口甚好,口齿伶俐地要糕饼果子,两只小手抱住吃食不住口地啃。他肤色雪白,眉眼利落,隐隐透着英气,像极了阿七,谈笑间偶尔皱眉撇嘴却俨然是一个小小阿薛,一家三口只觉怎么看也看不够,直喜欢到心坎里去。

再过两日,忧黎诸人齐至。众人以安无为首,来了十数位之多。广容子与成渊看守门户,人虽未到,却也备了厚礼托众人带来。这些时日子期将城中特色熟悉了七七八八,云眷掌事多年,对众人喜好了如指掌,一一妥善安排。当晚夜宴,子期推安无坐了首位,又请众位堂亲相陪,席上菜鲜味美,酒水果子流水一般上来,与忧黎平日所吃所见大大不同。诸人见食宿安排得如此妥帖,均生宾至如归之感。

子期夫妇带着月牙儿向众人敬酒,道车马之劳,谢远来之诚,尤其谢过清萧担任女方管事,道宅中上下人手钱物任凭差遣调度。清萧生就一副热心肠,当年初担重任便将阿薛与云眷一娶一嫁办得甚是圆满,如何能明珠入匣、宝剑藏锋?当下直道客气、放心,必不辜负师妹与妹婿信任。众人欢饮,夜深方罢。

第100章 昔年隐事

眼看月牙儿出嫁诸事齐备,宅中有安无坐镇,清萧与阿七理事,云眷手边乍一没了事做,便想寻几卷书看。哪知子期怕她看书多伤了眼睛,早将书卷全都收了,只留话本若干,实在闲极无聊,便想寻些事来做。

这日,见天气暖了些,派人送口信到朱宅,邀了何尚二人午后在一间茶楼小叙。子期因有约要赴,实在不放心,将车厢中铺垫得格外厚实,又派了阿平护送。

云眷先到,选了二楼临街倚窗的一间雅室,先要了茶点候着,又交代店伴自己候的是朱、孙两位夫人。那店伴甚是机灵,笑着应了,见云眷行动略显迟缓,似在孕中,手脚麻利地多添了个炭盆,再送上两碟酸甜的果子方才退下。

不多时,何尚二人相携而来。尚明靥手中捧着一只细长木匣,满面笑意,神神秘秘地问道:“快猜猜,这是什么?”

云眷打量几眼,比了比长度,笑问:“看样子应是一幅卷轴或是一柄短剑,我猜得对不对?”

尚明靥笑着点点头,将木匣向前推了推,笑道:“是给你的,快打开瞧瞧。”

木匣中果然是一幅卷轴,云眷解开匝绳,展开画卷,眼前顿时一亮。画中近处是浩瀚沙海,尽头与天相接,有绵延千里之感,气势雄浑;远处一角却满是绿意,树木郁郁葱葱。树下有一汪碧水,倒映出枝头绿叶,水面静不兴波,便如一整块巨大的翡翠,却又比翡翠生动鲜活。画中极远处翠色掩映之中一座宫宇隐约可见,虽只露出一角,但其精美雅致一望可知,使人顿生寻幽览胜之心。自来画景讲究气韵流畅,景致虽可多变,但有主次之分,画风相和,这幅画却是壮阔与清雅并存、雄浑与绮丽俱备,看似互不相容的两种画风糅入一卷,层次鲜明,色彩或浓或淡,看起来竟意外和谐。云眷虽不擅画,但多年来见过不少名家手笔,与手中之画相比,似乎都逊色三分。再看画卷一角,落款为“西夜不得”。

“不得?”云眷喃喃自语,惊道:“那不是......?”

何尚二人相视一眼,何幼瑆点头笑道:“不错,就是当年与我比画的邱不得。”

云眷又惊又喜,问道:“他现在何处?我看这画中枝干模样甚是古怪,画中景致更非中土所有,莫不是游历去了?”

尚明靥笑道:“月前官人在永州境内巧遇邱不得,他向官人打听故人近况,知道你有女待嫁,便作了这幅画托官人带来。官人昨日才到,可巧今日你便约我们茶叙。”

“不得师弟可好?他......近况如何?”

何幼瑆品了口茶,放下茶碗,慢慢道:“邱不得素好游历,之前在书院读书时便心存远志,深慕忧黎祖师西夜之行。他完成学业离开书院后便一路向西,以作画卖字为生,历了不少奇遇。”

尚明靥点点头,笑着续道:“他素喜杂学旁收,观天文,知地理,明山川,晓四时,事有凑巧,多年前边塞诸国因久旱不雨,牧民为病畜所染,引发了一场疫症,大夫开的方子收效甚缓。邱不得少时家乡曾流传此症,知道救法,因他熟知百草,与大夫就地取材,斟酌药性,治好了疫症不算,还救了不少病畜。他那张方子也并非秘不示人,而是以西夜之名广为流传,诸国受益,当地牧民对他敬若神明,后来更被西夜国主聘为国师,待以上宾之礼。”

云眷颔首而笑,赞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不得师弟性子虽淡泊,扶危济困却毫不含糊,这才是君子本色。”忽地想了想,迟疑道:“不过......他生性散漫,自在无拘,让他困于宫廷,他怎么肯?”

何尚二人闻言对视,眼中均现诧异之色。何幼瑆笑道:“难怪当年比画你能瞧得明白他画中之意,后来又与他相谈甚欢,你果然是他知己。”

尚明靥道:“困于宫廷他自然是不肯的,只是他解了疫症,民望甚高,如此贤士,西域诸国均有招揽之意。因实在脱身不得,邱不得便应了西夜国主之邀暂留,一来是喜欢西夜美景,二来有心怀忧黎之意。现下这不是已经离开了么?要不然也不会遇上官人了。他还提到曾与故友相约明年中秋月圆之夜回书院拜会师长,再与故人倾谈。”

云眷看着画卷,画卷中那宫殿一角虽是美轮美奂,但却是明显的异域风情,想来这是邱不得离开西夜王宫、穿行大漠回首时的风景吧。

“人这一生,无非图个潇洒快意。不得愿师姐少些羁绊牵念,多些随性自在。日后对人对事,先在心底问自己一句值不值得、喜不喜欢。”邱不得临去之言犹在耳畔,如今他自在八方,从容四海,想来算得上潇洒快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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