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53)

拜过族中长辈,又走访了几家世交,方腾出手来打理家务。一日午后,二人在花厅对坐饮茶,子期将家中田产铺面账册尽数取出,一一交代清楚。云眷略翻了翻,见收银归于一处,支取用度极简,心中好奇,不禁问起进项为何如此分派,祖宅中屋舍为何不设梁垣初等人住处。

子期道:“大哥戍守边疆,无诏不得擅离,三个儿子被他带入军中,大嫂娘家也在那一处。几年前父母去后大哥便道此生愿守边护国,至死不离,家中祖屋祖业一概不要,尽数归我所有。”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望向云眷:“你以为如何?”

云眷眉头微皱,放下账本,望着他缓缓道:“不要怪我直言,如此甚是不妥。”

子期心中一动,偷偷打量她神色,摊了摊手,问道:“为何不妥?母亲临去前当着我们三人如此分派,兄姐二人可并无异议啊。”

云眷摇了摇头,拿过一个橘子,细细剥着果皮,温声道:“公婆子女有三,家产却尽归你一人,如此便是大大的不妥。须知家中子女众多的,父母最要紧的便是一碗水端平。若区别对待,偏疼偏宠,被偏爱那个若再视为理所当然,最后无一例外会手足不睦,家宅不宁,‘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这个道理。大姑与大伯对幼弟体恤照顾、不计较家产是他们厚道,咱们切不可把这情分视作理所当然。”见他神色凝重,摆了摆手道:“我并非对双亲不敬,有意与他们分驰,只是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

子期心头一热,问道:“依你说该怎么分才好?”

云眷望着他双眼,见他眼中全是问询之意,全无促狭之色,略想了想,道:“大姑家居繁华富庶之地还好些,大伯一家久居边疆,苦寒之地,物产不丰,甚是不易。依我所见,倒不如从家产中分出两份,分别交于大姑与大伯。祖屋不动,但也不为我们一家独有,以后大姑归宁,大伯省亲,还有一个落脚处,手足之情,原该如此......”

子期一直侧耳倾听,托腮凝视云眷,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向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喃喃道:“我一直深悔当年未能早些提亲,以致隔过十几年,白白蹉跎了这许多岁月。可我今日觉得这许多年的等待原来是如此值得,妻贤如此,再无所求。”

若是当年提了,你心中所向未能割舍,势必拒我于千里;若是当年提了,便是你愿意,我也舍不得你屈于内宅手段,折于妇人算计。

所幸,我未错过。

云眷,人生有你,真好。

云眷见他真情流露,心中也满是欢喜,揽住他头颈轻轻道:“我曾真心对身边每一个人,虽能赢得别人的真心相待,但唯有你与月牙儿让我觉得这世间值得。”

腊月二十七,云眷再理了一遍宅中琐务,给仆妇杂役每人发了一份丰厚的节钱,令各自归家,只留少少几人听差。自老主人去后,数年之中,公子与小小姐居家守孝,宾客往来不多,宅务清闲,且两位主子都是随和的脾气,众人虽为仆役却过得甚是安适。前些时日见公子带回的新夫人每日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不禁望之生寒,均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孰料临到年下,夫人体恤惠下还打赏丰厚,人人均是喜出望外,不住口地赞叹。

这日午后,门房报有贵客带厚礼来访,说是夫人家人,已让进正厅奉茶。夫妻二人到了正厅,云眷见是柳暮,又惊又喜。

夫妻二人对柳暮行过大礼,因与四叔一家已有三载未见,久别重逢,云眷泪湿眼眶。待问起怎么不见四婶与堂弟,柳暮道二人比他早了月余动身,先去岳丈家小住几日再回家,算算时日,母子二人此时应已到了昌平。管家奉上礼单,道亲家叔公送来十数个木箱,问如何安置。

柳暮笑道:“晚了些时日才知道你大喜,贺礼备得仓促,洑儿你可不许怪四叔。”

云眷接过管家手中礼单,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碧玉狮子一对、青玉如意平安佩一对......不论玩器摆设、笔墨纸砚,皆是成双成对,心中感激四叔四婶相待的情谊,合上礼单,交到子期手中。

柳暮叹道:“我得知你大喜之事时你四婶刚刚离开两日,她若在,衣衫首饰也必定不少。四叔于这些不通,无法为你准备,甚是汗颜。不过,好在我家洑儿最爱的是书卷笔墨,不是闺中脂香。”

子期收了礼单,一揖到地,道:“早就听娘子言道四叔四婶待她如己出,四叔心意,子期在此谢过。”

柳暮上下打量一番,对云眷颔首而笑:“有婿若此,到底是我家洑儿有眼光,也有福气。”

当晚,子期安排夜宴,奉柳暮为座上宾,邀了族中叔伯相陪。柳暮少时为官,至今二十多载,举手投足间气度从容,威严中自有清雅之气,且因保养得宜,虽年近半百,望去不过而立。梁垣一族向来以诗书传家,对云眷本就颇为接纳,如今见她至亲长辈如此,更是满意,倾谈之下,宾主尽欢。

知道四叔急着赶回昌平,云眷也不多加阻拦,子期更是备了诸般节礼与玩器奉上。柳暮见子期处事周到,人品谈吐出众,又见月牙儿活泼可爱,对云眷依赖恭顺,甚是放心,第二日朝食一毕便登车离去。

除夕之夜,合族夜宴,席分男女。族中长辈前几日已见过云眷,如今在宴席上见她进退得宜,谈吐斯文,众女眷赞口不绝。子期隔桌望去,满眼皆是笑意。

正月初一,新岁伊始,五更初至,合族聚在祠堂,按辈分长幼叩拜,道子孙虽不肖,但也知孝悌,重礼仪,诗书传家,培英育贤,行动不敢有辱先祖英名,但求祖先保佑,香火得继,子孙平安。待众人退去,夫妇二人带着月牙儿又另拜了父母,告慰二老,言道父母虽不在堂,但手足之情不敢稍忘,二人必会尊重阿姐与兄长,爱护子侄。

又过了几日,三人回程,云眷先带着二人去拜见了四叔四婶。四婶因年节前知道婚讯晚了,未及为云眷备上闺中用物,待回了昌平便着手准备添妆礼,另有月牙儿的新岁礼。此时见三人到来,合家殷勤相待。

柳暮之子阿珏已满十岁,早已开蒙,拜了夫子,进了学塾,再非昔日云眷抱在怀中的稚龄幼童。如今年节未完,身边并无玩伴,每日便与月牙儿玩在一处。月牙儿来忧黎虽有年余,但平素多在书院与家中逗留,并无手帕交,子成进学后更是孤单,如今有了小玩伴很是喜欢。

她提起自己随着书院师父上山采果摘花,阿珏羡慕不已,每每缠着月牙儿也要同去。云锐向来爱游山玩水,便带着二人与弟子上山游玩,这个时节虽无甚风景,但是爬山上树也颇有意趣。二人玩得开心时便不顾及辈分,月牙儿、阿珏的互相招呼。

云眷见过几次之后私下提点月牙儿不该乱了辈分,月牙儿极抗拒突然多了这么个比自己还小着几岁的舅舅,当面爽快应了,离了云眷面前一切照旧。

柳暮得子时年近不惑,且只有这一根独苗,自己公务繁忙,无暇管教,阿珏被母亲和外祖家宠得颇有些纨绔习气。他每日跟着月牙儿去别院或山上玩耍,深觉比圈在府中有趣,于是心甘情愿地做个小随从,不敢端着官家子弟或长辈架子。久而久之,月牙儿对他也很有几分泼辣,不许涉险、不许颐指气使、不许仗着身份抢各位师兄手中的新鲜物件,若有违背,轻则开口数落,重则伸手教训。

如此几次之后,阿珏明白月牙儿说一是一,极不好惹,生怕惹恼了她会失了上山之趣,倒比挨了父母训斥更听话些。柳暮、云眷等人见过两次,啼笑皆非,柳暮觉得如此能收他傲娇之气,便嘱咐云眷不可过多干涉,云眷看这舅甥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叹口气随他们去了。

第98章 双喜盈门

春去、夏至、秋又来,此时距子期与云眷成亲已近三年。当第一片秋叶落下之时,葛柏风的一封长信穿州过府到了忧黎别院。

长信大意是学成离去至今已满二十载,本盼与诸位同窗回昔日求学之所共叙别情,奈何有两位远在万里之外:苏平勇筑堤修坝,春末始成;王烈从军,奉命出使边塞,明夏乃归。故已提前致书各位约了明年中秋之夜齐聚忧黎,畅叙别情,共赏圆月。另提及海外风光奇俗,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诚邀师妹与妹婿出海闲游,让自己得尽地主之谊。通篇虽尽言琐碎之事,并无慷慨之辞,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四海为家的豪迈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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