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涯龙吟(3)

作者:Alice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夫人,安神茶来了。”

“先搁着。”白夫人白天累了,现在正自闭目养神,由着绣儿的一双巧手在肩上背后揉-搓敲捏,“瑞儿把点心送进书房了吗?”

“点心送到老爷跟前了。”刚从外面端茶进来的织儿说道,“瑞儿还在外面候着呢!夫人要不要叫瑞儿进来回话?”

“嗯。”白夫人右手虚抬,叫绣儿停住,“时辰还早,把他叫进来吧!”

瑞儿躬身进屋,隔着一道屏风回道:“夫人,小的进书房的时候,老爷和周先生的棋还在下着。小的就把两盘点心放在了旁边。”

“老爷和周先生可有用点心?”

“老爷和周先生下棋下得认真,可能是忘了饿,小的出来前没见他俩立即用点心。”

“很久没见老爷下棋下得这般废寝忘食了,看来这回是遇上对手了。”白夫人轻轻笑道。

瑞儿亦是赔笑道:“小的见老爷执白,周先生执黑,棋盘东南角上的黑子被吃了一大片,想必这局棋是老爷占了上风。”

白夫人道:“你又不懂棋,怎能轻易评说谁占上风?况且对弈如打仗,形式变幻莫测。”

书房内的两人一来一回又下了五六子,周子穆欠了欠身子,从身旁的盘子里捡起一块酒酿饼,将其掰成两块,里面是满满的赭色豆沙,咬下去,豆沙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忍不住三五口便将饼子吃了个干净,最后还赞道:“府上的厨子手艺真不错,连我这平日里不喜欢吃甜食的都爱吃这饼。”

白南归听后淡淡一笑,“花嫂做的酒酿饼花样最多了,周兄还可尝尝其他的几个。”

“哦?”周子穆道,“这些饼看起来一个模样,难道里面的馅儿都不一样?”说着,又捡了一个,这一个咬下去,顿觉一股清凉之感传入肺腑,不禁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谈笑间,周子穆吃完一整盘酒酿饼,喝了一口茶,拂掉落在袍子上的饼屑后,当即从棋罐里拾了一枚墨玉黑子,不假思索地下在中元附近的一个口子上,此子一下,便连通了一大圈的黑子,将棋局腹地的大片白子吃得死死的。还未等周子穆提子,白南归就撒了手中正在闲敲的棋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坦然笑道:“我输了。”

周子穆听后仍是没有止住手中的动作,将吃掉的白子一枚一枚拾起,丢入棋罐中,然后才拱手道:“白兄承让了。”

“哪里是承让,半个时辰前,这局棋就是周兄的天下了。”白南归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窗户,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书房里只在书案上点了两盏烛灯,还是傍晚陈管家进来时点的,现在已经快燃到头了,红蜡一滴一滴地全积落在烛台上,“我得了一个东南角,却失了整盘棋。”

输赢分了,周子穆才注意到屋子里烛火摇曳,灯芯哔啵,“那白兄觉得若是不取东南角上的黑子,你能赢吗?”

白南归道:“还是输。输赢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定了,只是我还是想瞧瞧自己最后的输局。”

周子穆从容一笑,又拱了拱手,倒了一声“承让”。白南归转了个身子,支起双腿站了起来,走近书案将燃尽的一支蜡烛取下,换上一支新的,“许久没遇到周兄这样的对手了。周兄来了便是客,难为你陪我下棋下到现在。”

“能和白兄对弈才是我的荣幸。”

说完,两人一齐放声朗笑。

两人就剩下的小麻糕和早已凉了的茶水又闲聊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才双双踏出书房门。晚上的雨没有停,透过廊下灯笼中的朦胧光线尚能辨出根根雨丝。

“丰儿。”白南归叫了一声,便有一个与瑞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厮从西侧跑过来。

“老爷。”

白南归对周子穆道:“没想到天色这么晚了,周兄且在寒舍住一晚吧!”说着,又跟丰儿嘱咐道:“你带周先生到后院客房去休息。”

丰儿听后侧身正准备给周子穆领路,却见周子穆手中折扇潇洒一挥,悠悠说道:“风声雨声敲门声,声声惊人耳。这么晚了,贵府竟然还有客人来!”

第3章 海上风雨(3)

“快开门!快开门……”黑夜里,白府的大门被人拍得震山响,“快开门……”

“谁啊?”门房里的人喊道。

白府每晚都有两人在门房值夜,今夜当值的是顺子和姜得,可顺子在快近戌时的时候听得养母风湿病犯了,痛得死去活来,临时告了假,剩下姜得独自值夜。姜得晚饭的时候喝了两杯,一面酒劲儿发作昏昏欲睡,一面听着风声雨声不厌其烦,听到有人在门外喊开门,一开始以为是二少爷回来了,可是静下心来一想,猜绝对不会是二少爷,二少爷平日里也有晚归的时候,哪有这么惊天动地地喊门的。

“别敲了!别喊了!”姜得在门内扯着嗓子回嚷,除下门闩,开了一侧大门,从门缝儿里探出头去瞧到底是哪个夜鬼敲门。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划彻天空,将一张如鱼肚般惨白的脸照得透亮,那张脸上还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横贯左右。“啊!”姜得见了吓得腿脚一软,几欲瘫倒在地。

“我要见阁主!”刀疤脸的男子急着说道。

姜得只以为真遇上了风雨里来索命的夜鬼,哪还听得夜鬼讲了些什么。他拼尽身上还有的力气想要将大门关上,,嘴里一个劲地念佛。

“我要见阁主!”男子眼见门房话也不说就要关门,情急之下,两手一推,强行进了白府大门。

“快来人!快来人!”姜得倒在地上,怕得浑身哆嗦,但仍不忘喊府里的人过来。

不一会儿,各处守夜的十来个家丁聚集了过来,有人提灯举伞,有人还持了棍棒,正当大伙儿要把这夜里闯府的人拿住时,眼前如罗刹般的男子却突然跪倒在地上,伏地一大拜,“我是鱼里屠,我要见阁主!”

在此聚首的家丁面对此情形,各个面面相觑。他们不认识跪伏在地上的人是谁,也不知他口中的“阁主”是何许人也。这时,丰儿提了一盏灯笼小跑过来,“老爷叫我来带这位兄弟到前厅去。”

白南归和周子穆一同沿着长廊步行至前厅。“阁主,老鱼来了!”一个深沉沙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周子穆竖起两耳循声去探源头,辨出说话的人就站在廊柱后面,可是风雨交加之夜,无星无月,白府长廊下的灯火一毕全没点,因此连说话人的影子都不能瞧见。

白南归驻足在门前,略一沉吟,叹道:“老鱼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还是挑了这样一个时候,恐怕是碰上什么大麻烦了!你速去通知秦娘和泽山到后院候着。”

“是。”

厅里的十二盏灯全部点了起来,屋里霎时灯火通明,犹如白昼,连同门外台阶下三尺之阔,都是一片大亮。陈管家是经过事的老人了,心猜今夜会不太平,又见雨势渐渐小了,就想把厅前屋檐下的一排宫灯全部点上。可是刚点燃一盏,忽卷来一股大风,宫灯一歪,里面的烛火随着偏倒将纸糊的笼子也燃了起来。家丁怕火烧到自己手上,忙丢了烫手东西,用力在拿脚踩,见压不住火,最后一脚将残破的火灯笼踢到了庭院里,经雨水一浇,它就灭了。

周子穆原想就着光亮再去瞧立在柱子后的身影,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竟不知道?周子穆一边跟白南归一起踏进厅门,一边心里却在暗笑自己。说起来他也算得上是个功夫不错的高手了,退隐后的这几年更是注重吐纳修炼,内功进益明显,没想到连人家是什么时候走的都察觉不到,自愧又自叹,暗道:“影子剑鬼一,果然名不虚传!”

“没想到当年火难后,除了西沙和鱼里屠,其他人还追随着白兄。”周子穆入座后收了折扇,一手托茶盏,一手拿盖儿拨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儿,呷了一口茶后,又道,“白兄领导手下恩威并重,十数年后还让他们不忘恩主,这等才干,就是在当今朝廷里也难寻出几个来。”

白南归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原来周大人辞了官,仍是心系庙堂,难道鹤唳华亭的滋味没有尝够?”

周子穆听他竟拿出陆机的典故来,语气刻薄冷漠,心里委实不受用,但转念想到今日对弈大胜,又瞬间畅快了起来。正自得意时,只见丰儿领着一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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