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早知道我就不去接电话了。”
“你这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秦岩瞥了眼手机,意有所指。
秦楼本来懒得搭理,想了想,又难得解释了一回:“工作沟通而已。我要24小时待命的,你以为赚钱那么容易?”
她没有撒谎,陈岸可不就是她的全部工作么,付的薪水还特别多。
“那打电话的是……”秦岩问。
“领导。”秦楼答。
“害。”秦岩摊手,“可惜了……”
秦楼抱胸,示意他有话快说。
“我老师有女朋友了呗。”秦岩叹气,又赶紧解释,“不过我也是刚刚聊天聊出来的哈。”
秦楼眼皮跳了一下。
“走吧,送你去学校。”她没什么波动。
帅哥有女朋友有什么好稀奇。
“可惜了,我真觉得你和我老师蛮配的。”秦岩孩子气的说。
秦楼淡淡瞥了他一眼:“别乱讲。”
她这次回来,还有重要的事做,不是谈情说爱这么简单。
深秋的夜凉如水。
秦楼送走秦岩之后,打了通电话,随后打车去幸福小区。
中介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她。
秦楼要在欢城呆上一段时间,她当然不可能住家里,先不提交通快递等等,光说现在住的屋子,用布做的隔间,秦岩大了,不方便的地方也多了。还有平时上厕所,农村的厕所,用着多少有点不习惯。
这晚,她先去看的是一区五号楼三单元四楼的房,从在安市她就预定好的。
谁知道秦楼进门之后,看到玄关处有鞋,她不由皱了眉头:“这是合租房?”
中介干笑了两声:“是,但是四层和五层,只有这一间。”
“我一开始就说了,要单租。”秦楼退出了门外,淡淡一瞥看过去。
中介脸色顿时变了变。
秦楼这个人出身穷乡僻壤,这几年跟着侯服玉食的陈岸混,吃了不少有钱人的编排,尤其是钟毓,没少挤兑她穷酸。她这个人心气高,平日花着心思伺候陈岸就算了,哪里又肯白白吃其他的亏,因此也爱摆些气势逼人的架子。
再加上她平日不爱与人亲近,总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有时候遇到事情,冷个脸是能唬人的。
中介忙赔笑:“是我疏忽了,您别生气,那要不我先带您去看看六号楼和四号楼的房?”
秦楼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就跟着中介下楼了。
四号楼的房是现成的,拎包入住,但正好背阴,又没有阳台,因此不列入考虑范围。
好在六号楼是不错的,南北通透,卧室阳台很大,视野也好,能一眼看清对面楼层的厨房摆设,就是当前租客的租期还有十天才到期,这不难办,对方是刚毕业的学生,好说话不多事,秦楼给了他一千块钱,当下就同意搬走。
找好房子从幸福小区出来后,刚过八点,路边的大排档正人声鼎沸。
每个人都是成群结对的。
她找了家安静的奶茶店坐,点了杯茉香奶绿,拍了照之后一口未动。
秦楼左侧有个人点了外带,等号的时候在看新闻,好像是欢城有家叫雅达的外贸公司拖欠工人工资,工厂被泼油漆,工人已经连续一周挂横幅,拉音响示威了。
可她右侧又是另一番景象——那是对小情侣,看起来像高中生逃晚自习出来的,共喝着一杯奶茶。男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句子,用掩耳盗铃的声音说:“你一口,我一口,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两口。”
秦楼被这无厘头的句子,弄得勾嘴淡淡笑了。
想起来也是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回做完课间操回班,他站教室门口等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的奶茶,见她来了,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说:“身上没钱了,买的最便宜的一杯。”
他这个人一向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
但少年人的心动往往,一笑足矣。
都是太久远的事了。
可有些记忆还是会冷不丁冒出来,在闻到什么气味儿的时候,在看到一个场景,一个陌生人的穿着,一句歌词……秦楼不觉得自己是个好记性的人,但有些事,早已经长在身体里,成了骨血的一部分。
往事就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在脑海里播放。
她连忙摁摁太阳穴赶走思绪,九点多直接去八中接秦岩放学。
第二天一早,中介就来电话说可以入住了。
秦楼早收拾好箱子,吴小燕堵着门不叫她走:“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村里没打水泥地,提着箱子路不好走,我让你大爷开他三蹦子送你。”
秦楼家在永安镇上的永安村里,去市里的话,要先走十五分钟到镇上坐公交。可要是骑电动车也就二十来分钟就进城了,当然开车更快。
但家里一共就两辆电动车,秦岩骑走一辆,还有一辆秦宏伟骑去工地干活。
秦楼忙拦住她,叹了口气:“妈,我打好车了。”
秦楼第一次庆幸永安村离市区不算太远。
“花这个钱干嘛,打车多贵啊。”吴小燕埋怨。
“我滴滴有红包。”秦楼知道在钱上的事儿,非得同她解释清楚才行,“就是一个打车软件,才花了几块钱,是不是赚了。”
吴小燕这才撇嘴说:“行吧,省的折腾了。”
却还是坚持把她送到路口,等车的功夫,碰上几个拎着铁锨锄头要下地的婶子大娘,几个人见到秦楼就眼睛放光,笑对吴小燕夸奖她:“好久没见小楼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是你会夸,我也没看出她哪好看的,瘦的像竹竿似的,大腿还没我胳膊粗。”吴小燕眼角带笑,嘴上却不饶人。
“所以说你落伍了呗,现在不流行骨感美吗?小楼是瘦了,原本就好看,现在五官更显了。”大娘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又转了下眼珠,凑近吴小燕说,“要不怎么说,你家孩子都随你,长的俊。”
“哎哟,我就是一农村老娘们,哪里说得俊不俊呦……”
这么说着,便是一通推辞,接着彼此又一通互夸,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秦楼戴着耳机,看见不远处有麻雀飞过烟囱,落到柿子树上。
还好,车很快就到了。
秦楼忙向几个女人告辞,吴小燕说:“就在家过十天半个月,我说让你别折腾,你非不听,你在大城市呆惯了,觉得家里哪哪都不好,可人家不都说嘛,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别的不提,你在外面肯定不乐意自己做饭,家里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但也比你吃外卖有营养,你看你多瘦,都是吃外卖吃的。”
秦楼闻言半天语塞,只好招手让她快回去:“你就别操心我了,我饿不死自己。”
车子就要开,她又想起别的事:“你给我爸说,现在这活扫扫尾就行,我过两天来接他去医院查查。来之前给他打电话。”
吴小燕瘪瘪嘴:“你爸说了,现在不做。”
“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不是钱的事,这不是快到国庆了嘛,该收棒子了,先忙完这阵子再说。”
“身体重要还是……”秦楼皱眉。
“谁都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但地里的活咋办啊,我一个人肯定弄不了。”吴小燕抢先。
电影里说“道理都懂,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要秦楼讲,那果真是废话。这世上的人,如果真是能按照道理去过日子,倒也不愁过不好一生了。
怕的是道理都懂,可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
秦楼顿了顿,朝吴小燕淡淡一笑:“回头我给他讲。”
说完便让师傅开车了。
去幸福小区花了二十分钟,一共十六块五毛一,自动扣款。
中介早就在门口等着,老小区没电梯,他帮忙把行李提上去,一口一个姐的叫,交代各种事儿。
秦楼当然没有听进去多少,签了合同就让人走了。
屋外阳光太好,她站在阳台上,正好可以看清对面屋子里摆设,厨房用的是银色冰箱,再往里是客厅,暗红色的沙发和矮茶几,其他的就看不大真切了。
随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晚上做了会普拉提,九点钟换了身衣服打车去八中。
下课铃响了十分钟秦岩才出来,和一帮男同学一起走,手里还拿着一根烤肠。
秦楼这天穿的是一件oversize的蓝色扎染卫衣,黑色紧身裤配短靴,在一群校服里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