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问我,为何友人之子有难偏偏选你帮忙么?”严以光抬眸凝视齐殁,苦笑道:“因为骗过厉鬼的眼睛,需要特殊的人。”
“……”齐殁楞在原处,没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与这厉鬼之子牵扯在一起。
眼睛?特殊?什么意思?
“殁哥哥,是命格。”阿离蹲在齐殁身旁,轻声提醒道:
“那女鬼双眼皆毁,看不到面孔,也无法依靠周身的气分辨不同的人。但厉鬼独有的‘眼’能看到人的命格,阿水姐姐就是如此。”
严以光很老实的交代:
“没错,你的命格与那孩子的命格完全相同。我花了整整三日,不眠不休,翻找悯生界因果簿,只有你一人。原本不同人同命格就是很稀少的事,原是没抱希望的,但没想到真的被我找到了。”
“所以你为了保住那个孩子,让主替他去喂了这个厉鬼?”
阿陌勃然大怒,脖颈青筋暴凸,眼中猩红,手中利箭瞄准严以光的眉间,蓄势待发,明晃晃的告诉严以光,若是再说些让他不顺耳的话必死无疑。
“阿陌,放下…他说滴。”齐殁含笑看着严以光,对阿陌命令道。
“主!”阿陌气不打一处来,朝齐殁大吼一声,但声音未落,搭在弓上的箭尖被削断,掉落在地。
“我说,放下…他说滴。”齐殁黑眸深处闪着淡淡红光,微微侧头盯着阿陌,冷脸警告。
阿陌甩手散去弓箭,生气转身不再看向齐殁,独自面壁。
“严君长,倘若你找不到同命格之人又该如何?…他说滴。”
“只能说明他命数如此,保不住便不保了。”严以光闭眼漠然道。
齐殁默默咽下口中滚烫的茶水,嘴唇,舌面,喉间,体内,从上烫到下,但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一个即将脱口的问题,随着这茶水一并咽下肚子,他想问,但不敢问,直觉告诉他不要问。
那个孩子是谁?
我认识吗?
是我熟识的那个人吗?
不对,也不会…
他身上,没有这株花,可…
——“齐殁,你胸前的那个痣,是从何而来?”
究竟是没有,还只是自己没看到罢了?
齐殁强行切断自己的纠结,将脑海里那人的模样挥去,面上不显慌乱,无所谓道:
“找到我然后呢?我只记得自己下了圉界后的事情,甚至连这个女鬼都不记得,是你做了什么吗?…他说滴。”
“……”严以光微启唇又马上闭上了,准备好的话在嘴边猛的收了回去。
齐殁抬了抬眉,俯视严以光的脸,装作看不出严以光的诧异,拽开衣襟,不给严以光任何隐瞒的机会:
“是这个吧?…他说滴。”
严以光撇头轻叹:“…不错。如你所知,祸福痣。我将这痣种在你与那孩子身上,达成共命契约。但这东西太过凶狠,种下时夺了一些你们身体里的东西,比如记忆。”
齐殁听后略感违和,微微眯眼,严以光继续道:“然后我便将神识不清的你带到了那女鬼面前,又与她做了契约。让她带走你,并保证以后不再离开圉界,以免她为祸人间。”
“殁哥哥,他说的是真的,此鬼魂灵刻有契约咒文。”
阿离起身顺势说道,而后盯着齐殁缠着纱布的双手,咬着嘴唇,紧皱眉头十分不悦。
伤势太重,血肉都已经烧烂了,勉强将筋脉连了起来,不至于双手残废,可血肉却只能等着慢慢恢复。
“既是将我交给了她,那为何她又说她寻子不得?…他说滴。”
作者有话要说:丧夫系统正式启动...加载中...75%
☆、严三公子(七)
“既是将我交给二楼她,那为何她又说她寻子不得?…他说滴。”
“因为…”
“因为他是个出尔反尔的伪君子!!——”那女鬼竟还没放弃,在结界内厉声尖叫。
“哦?”齐殁饶有兴趣:“何出此言?…他说滴。”
与鬼做了契约便不可毁,若毁必遭反噬。
现严以光还好好的在这里,必然是履行了契约才是,又何来出尔反尔?
“我虽与她做了契约,但并未将你交到她手里,而是将你送到圉界的某一处,让她自己去找…”
严以光上身笔直,腿脚用力站起了身,拍去身上尘土淡淡道:“若是直接交给她,你怕是会尸骨无存。”
“那是自然!!我必然将他啃食干净,骨头碾碎,一点一点舔干净!!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收回来有何不对?!——”
齐殁耳边聒噪的很,掌心怨气化出一条黑蟒,蛇尾盘在他手臂上,蛇头高昂,对着那女鬼吐信子:
“我与你的约定是让你和严以光见面,既然你们已经见过,那便是约定达成,剩下的就没你什么事了,你该消失了…他说滴。”
女鬼似乎是感受到了黑蟒的威胁,不管不顾的猛撞结界,想要冲破逃出来:
“什、什么?不!我要亲手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那个孽种!!”
齐殁面上笑容灿烂,明媚如朝阳,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整个手臂筋脉暴起:
“你说、你要杀了谁?你说、谁是孽种?!…他说滴。”
“我!…”
黑蟒飞出,一头撞碎结界,血盆大口将那女鬼拦腰咬断,抛掷空中,一口吞下。
随后爬到齐殁身后盘起,齐殁半躺在那蟒身上,怡然惬意:“说说吧,为何要下祸福痣,这祸福痣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说滴。”
严以光百年年岁不是白活的,仅仅齐殁此番看似十足寻常之举,偏生品出了些许端倪。
严以光隐约感觉齐殁深藏了某种情绪,他必然不会为了自己去杀那女鬼,而且他对那女鬼的措辞似是十分在意。
若没猜错,齐殁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而且……
严以光瞬间觉得有些事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或是在最根本上忽略了。
严以光心上颇为笃定,仍旧装模作样试探:“你不想知道那个与你共命之人是谁吗?”
“现在该回答问题的是你,不是我,还望严君长认清自己的处境,我现在很是不爽,没那么多耐心了…他说滴。”
齐殁刻意想拖后这个问题,不料竟被严以光抓到了唯一的弱点。
严以光心中暗喜,没想到竟会无意间发现他的软肋,面上云淡风轻,负手站立回道:
“被祸福痣连接的共命者,可共担死灾。原本让你替那孩子受难,我内心愧疚不已,所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的性命,所以将你与那孩子一并种下此物。”
共担死灾?齐殁袖中的手暗暗握紧:“共担死灾是何意?…他说滴。”
“你胸前那株黑桑花,便是证明。祸福痣又名黑桑花蛊,花期不同担的灾大小有异,开花则为死灾。而死灾顾名思义……”
严以光没接着说完,但看着齐殁的脸色,他便十成十的确定了,只要自己掐紧这一软肋,自己必然能毫发无伤的走出这里。
齐殁心里揪的皱巴巴的,也没空理会严以光脸上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喜色:
“那个孩子发生了什么?我失去了声音,他失去了什么?…他说滴。”
“他也是声音,不过你是发不出声音,他…是听不到声音。”
声音?
怎么可能?
认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有失聪的痕迹…
怎么可能,难道不是他?!
想到这儿,齐殁眼中不由得散了些雾气,刚要松口气,却听严以光一语中的:
“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为了掩饰自己的缺陷,学会了读唇,只可惜引以为傲的音律却无法再修习了,连所有人都看好的婚约也被退了…”
齐殁脑中响起严律九曲十八弯的魔音…
是啊,堂堂严三公子怎会音律如此差强人意?
仔细想想,严律也曾有过痕迹…
福至客栈时没听到敲门声的他,
枫林中没听到齐玉书说话的他…
只是自己粗心大意,细枝末节不入眼,更从来都不曾往那边想过。
严律掩饰的近乎完美。
严以光看着齐殁脸上五彩斑斓,心中算盘打的啪啪直响,嘴上也不闲着:
“虽说此物凶狠,但也确实救了你一命,若是那个孩子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病是因与他人担了死灾,想必他也一定会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