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一国之君也无法左右。
世家丰厚的底蕴给了她自由的土壤。哪怕是赐婚,也有说不的能力。
“她为人偏执,手段狠辣,需要一个能包容她、秉性温和的人来感化,这事本家主做不到。”昼景慢饮一口清茶,笑道:“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万一云三皇子不喜欢咱们这位十五殿下呢。”
周皇宫……
何楸脑门挂着冷汗,被十五殿下阴森森的目光凝视,「他」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一脸假笑地应付大周君臣。
心中警铃大作!
要不得,要不得,这个公主要不得!知道她女扮男装来求亲,会生吞了她的!
九重阶上,大周陛下满意地看着身穿胡服的俊俏少年:“三皇子,请。”
何楸举杯便饮。
斯斯文文,如传说一般听话乖巧。
胡人少有这般白净,性子乖顺的儿郎,陛下看起来很喜欢云三皇子,不知会把哪位公主嫁给他?
宴会之上,群臣各怀心思,太子一脉当然不愿嫡亲皇妹远嫁,平白少了一个助力,明摆着吃亏的买卖,不做,不做。
太子冲李十七眨眼:安分点,莫出头!
李十七努努嘴:晓得。
至于李十五,更没人担心她了。没见十五殿下死死盯着云三皇子,快把人家吓哭了吗?
怜舟坐在昼景身侧,目睹了如此滑稽的场景,心下暗道十五殿下不会轻易被嫁出去,云三皇子看起来就是个胆小的。
趁宴会之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开,她以袖作掩,小声道:“阿景,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温顺、俊俏。”
前者夸性情,后者赞相貌,怜舟抿抿唇:“在你眼中,这世上竟还有其他人可称之为俊俏?”
“怎么,我夸「他」,你醋了?”
怜舟身子移开,恍若未闻。
李十五嫉恨的视线快要穿透她的骨头,她抿了小口酒,冷不防撞上太子失神呆愣的打量,手腕一抖,酒水洒在手背。
她低了头,厌烦地皱了眉。
下意识凑近某人,鼻尖轻嗅,气息都是香的。
心神宽慰……
“不怕……”昼景掏出锦帕细心为她擦拭手背溅落的酒水,“舟舟在我身边,凡事都无需怕。”
声音浸着深深的宠溺,怜舟心尖被羽毛撩了一下,声细如蚊:“嗯……”
使臣举盏,声音洪亮:“十五殿下貌美倾城,若为三皇子妃,我国愿每年向贵国赠送三万战马、珍珠玛瑙一车。”
群臣窃窃私语,却是陛下询问云国一
方属意哪位公主。
何楸气得心肝肺疼,娶哪个公主也比娶十五公主好啊!她看起来那么凶!
老仆在身后轻扯她衣袖,何楸知道他的意思,孟将军是大哥心腹,大哥心眼比针小,哪能坐视她娶回一位能耐娇妻辅助她夺位?可若不听孟将军的,就是和大哥作对,回国绝对没好果子吃!
十五殿下不待见她,成了亲,不说她女子身份新婚夜就得泄露,泄露了身份,再被十五殿下含恨捅一刀,单看方才李十五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势,娶回去根本难逃一死!
她的婚姻大事,绝不能被安排!
何楸捏紧酒杯,赶在使臣说话前高声道:“不是的,尊贵的皇帝陛下,十五殿下乃天之骄女,非在下能高攀。我云国与贵国联姻之意真诚,不拘皇室贵胄,在下此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相伴。”
“哦?有意思……”男人高坐龙椅。
据探子来报,云三皇子在云国饱受大皇子压制,兄弟争权,如火如荼。
他不愿亲生女儿嫁去他国受苦,云三皇子性子软,嫁给他,指不定要委屈他哪位掌上明珠。
扬声大笑:“好!少年意气,愿得一人心,甚好!朕准你逗留浔阳,直到找到共度一生之人,无论是何出身,她都会以大周盛颜公主的尊荣身份出嫁!”
金口玉言,震得朝臣愣在当场。
云国使臣孟将军刚要开口,少年皇子感恩戴德,俯身行礼:“拜谢大周陛下!”
“云三皇子倒是个狠人。”
“怎么说?”
出了宫门,昼景幽幽道:“她存了真心来大周娶亲,那句「愿得一人心」不像是假话。为了婚姻大事不被算计,干脆鱼死网破。
今日宴会上一席话,她口称十五殿下天之骄女不敢高攀,此行她是娶不了任何一位公主了。也对,退而求其次,或许云国那位大皇子能多容她片日。”
她笑了笑:“一计不成,再想其他法子,十五殿下留在浔阳,我总觉心里不安。”
“不安?”怜舟思绪从「阿景似乎对云三皇子颇为赞赏」一事摘出来,沉吟道:“没必要一定逼她出浔阳,你已经替我出气了,大不了,以后我见了殿下绕道走。”
“那不行……”
怎么个不行法怜舟没问,她笑看世间绝顶貌美的年轻家主:“我已经没那么委屈了。”
“我委屈……”昼景可怜巴巴小声嘟囔。
李十五害我好惨,还欺负我的人,我驱她出京怎么了?一时心软为今后留下祸患,才不做这蠢事。
“嗯?你委屈什么?”怜舟躲开她意图凑上的手,红着脸躲了一次:“你别闹……”
躲了一次没躲过第二次,昼景如愿勾着她的小拇指:“被人如狼似虎觊觎着,我能不委屈吗?”
须臾,她眉眼明媚多情,音色婉转:“这世上,我只准一人觊觎。便是眼前的舟舟姑娘。”
宋染陪同爹爹赴宴,宴会散后,踏上回家的马车。
行在半路,心血来潮挑开轿帘,没防备风吹开对面繁美掩映的绣帘,眼尖地看到昼家主与怜舟一霎调・情的画面。
默默捂了脸,脑子里倏地冒出宴上少年字字清冽高喊愿得一人心的场景。
得一人心,守其终老,真是无比温暖浪漫。
帘子放下,她陷入沉思。
李十七摆脱了自家太子哥哥的纠缠,追出来时,昼景带着娇妻马车都已到了家门口。
没成功截住人,她怨恼地瞪着太子:“都怪你!”
“是,是,怨我。”
太子生得剑眉星目,为人谦逊有礼,对皇妹宠爱有加,哄好了暴躁的小皇妹,他又想起宴会上昼夫人娇美的面容,气质纤弱,和昼家主坐在一处简直天作之合,分外养眼。
只是,他应是不小心冒犯对方了。
罪过,罪过。
日子像是套上了八匹马,于他人而言是寻常,然而对怜舟来讲,意义非凡。
因为三月之
期到了。
第48章 磨人
适逢书院休假日,怜舟一觉醒来率先看向床榻的方向。彼时窗外蒙着淡淡雾青色,暗夜尚未完全褪尽。
内室,纱帐徐徐摆动,裹在被衾的人长发铺散枕侧,侧颜柔和,睫毛修长如鸦羽,琼鼻挺翘,淡粉的唇乖乖闭合,恰似清晨害羞的花儿拢起娇嫩花瓣,等待晨光的催促而后慢慢盛开。肌肤白皙细腻,下颌有着美人尖,慵懒安眠。
怜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盯着旁人睡颜看许久,以至于后知后觉失了魂魄,心跳如鼓。
真好看呀……
得天独厚的宠儿。
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罢。
时辰还早,不急着起床,她老老实实窝在被衾,按捺住不安分的心跳,省得吵到了熟睡的某人。
在她的印象里阿景很爱睡懒觉。哪怕醒了,也喜欢赖在床榻温存片刻,不折不扣的慵懒性子,怎样都惹人喜爱。
美人喜欢睡懒觉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不误了早食,亏损了身子,怜舟不介意她赖床不起。
今天就是契约上约定的日子了。
阿景要和她和离吗?
哪怕先前种种实打实的存在难以言说的暧昧,可暧昧终究作不了真。
她也不是真正的昼夫人。
不是阿景的妻。
契约的存在证明了这一点。没法自欺欺人。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怜舟终于等到榻上之人缓缓醒转。
昼景半睡半醒,指节按压在发胀的太阳穴,拧着眉,眼睛尚未睁开,懒懒哼唧一声:“渴……”
怜舟一怔,抬手掀开薄被,掩好里衣忙为她起身沏茶倒水。
微燥的唇触碰白玉杯沿,昼景半倚在少女窄肩,小饮一口,悠悠然然地,神魂像是醒了过来。
衣领微微敞着,露出瘦削的锁骨,怜舟眼观鼻鼻观心,好奇阿景那般诱人的身段是如何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