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合欢+番外(99)

安惟翎一听就知是托辞,“何事?我帮你。”

袁玠轻轻摇头,“祭祀大典在即,藩王亦陆续进京,礼部乱成一团,我需回府写些帖子,好去户部借人手。”

理由倒是编得挺快,安惟翎腹诽。好在大帅脸皮厚,她站起来作势同他一道,“我陪你回府,你写你的,我给你做吃的,还陪你说话,好不好?”

她是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元帅,自打幼时便说一不二,何曾问过“好不好”这般没出息的废话?好是好,不好也能是好,还不是全凭她高兴。

身段放得这般软,任是谁都要被狠戳一下心窝子。

可相爷像是铁了心,“不必,阿翎近日也累了,好生休息,我那里杂事颇多,忙完了再来寻你。”

他说着竟要离去,身姿似往常,翩翩然不落风度,只脚步略快。

安惟翎傻眼,这人从未这般拒绝过她,今日是吃错了哪门子药?

崔宜娴带着郭樱和余舟从厨房出来,正要问袁玠想吃米酒还是花雕,就只见他和青方的背影,众人皆是不解。

许久不搭腔的卫渡津先开了口,“阿娘,相爷不是醋了吧?”

除却唐棠是个愣头愣脑的,其余众人皆是恍然——那人竟是醋了!

崔宜娴奇道:“我儿几时开的窍?还知道醋了?”

卫渡津偷眼看着唐棠,咕哝道:“什么开窍不开窍的。”

见他们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无情,那厢幺鸡雾骐俩人倒是腻歪得恨不得长成一个人,郭樱直摇头。

安惟翎回过神来,阴恻恻看向张存福,他心知大祸临头,恍惚间一骨碌跪下,扯着嗓子喊“大帅饶命”。

安惟翎咬牙,“出息!”

崔宜娴忙打圆场,“大帅,可还有什么能补救的?”

余舟走上前,在张存福身旁一道跪下,“大帅,此事皆因小人起,小人自请离开元帅府,不再踏足一步。”

也是个办法。

安惟翎叹气,“方才已答应让你留下,本帅说出口的话,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当真没有收回来的?”郭樱阴笑,“去年是谁说要替我在东市口盘个药铺子?”

安惟翎拈起一颗葡萄干打他哑穴,继续人模狗样,“本帅说过的话从不收回,余舟,让你留下你便留下,你读过医书,也擅酿酒,就留在阿樱的散财——”

郭樱大声哼唧,想纠正一句“善才堂”,无奈点了哑穴,说不出句整话。

安惟翎莞尔,“偏要说,散、财、堂。你留在阿樱的散财堂,学着做些药酒,好赖是门手艺。”

余舟凛然下拜,额头抵地,“多谢大帅!”

大好男儿本不应做皮肉生意,安惟翎可怜他出身贫贱,想让他堂堂正正做些营生,若成了才,也算她功德一件。

好在郭樱也并无不愿,许是看他聪明伶俐,也读过医书,有些惜才。

不如干脆认个师夫得了。

安惟翎得寸进尺道:“以后阿樱便是你师夫,凡事听他教诲。”

余舟大喜,膝行四五步,向郭樱下拜,“师夫请受弟子一拜,弟子不才,定会好生听从师夫教诲。”

这下该轮到师夫说几句,郭樱瞪向安惟翎,她又一颗葡萄干弹过去,解了哑穴。

郭樱咳嗽两声,郑重扶起余舟,“你既认我做师夫,我便提点几句。我虽号称国手,却从未收过弟子,你乃善才堂首徒,不比一般医者,须时刻谨记,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戒骄,戒躁——”

安惟翎“嘿”一声,“你自己既骄且躁,倒是好意思教训人家?”

郭樱抓起一把葡萄干砸过去,“闭嘴!”

安惟翎一个掌风全收了,丢进嘴里嚼,“我不打岔,你继续。”

“继续个屁,”郭樱叹一口气,“余舟,你从今往后就跟我学医,吃住都在善才堂,别往这糟心地方来了。”

安惟翎冷笑,“瞅瞅你自己,三天两头往这‘糟心地方’来蹭吃蹭住,也不嫌磕碜,”她捞起个干净巾子擦了手,站起身来,“你不嫌,我嫌。”

她说着便要走,崔宜娴笑问,“大帅也不留下吃晚饭?难得回府一趟。”

安惟翎闻言,心里一阵盘算。自己闲时在袁玠院子里厮混,忙时干脆宿在官邸,当真难得回府。好容易回府一趟,还遇上今天这般破事。

她摆手,“不吃了,赶紧去把齐玉哄好,万不能叫他伤心。”

余舟有些愧意,其余众人皆倒牙,芝麻大点事,还能伤心?

只听闻宰相肚里能撑船,还从未听过宰相心眼能穿针。

安惟翎没出息惯了,自打认识袁玠起,早八百年就没皮没脸了,反正她乐得哄她家相爷,谁也管不着。

她三两步走出大门,仿佛回自己家做了个客,把元帅府留给这帮人继续祸害。

东街西街转了一大圈,想买些袁玠爱吃的小食,无奈荷花酥卖完了,马蹄糕性寒不宜多食,茶饼吃过了没新意,旁的东西又不够精致,她只得两手空空,随意找了个茶馆,先坐下饮一杯茶。

隔桌正好是一对人间鸳鸯,男子正低声哄着姑娘收下自己的玉佩。

“遥遥,你就收下,悄悄佩在中衣里,旁人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笑话你,你就说是我送的,好不好?”

“那也不行……”遥遥的音调拐了七八个弯,撒的娇让人骨头都酥了。

他继续温柔小意地劝着,安惟翎听得心生烦躁。

别家都是男子哄姑娘,一句一个“好不好”,怎么到她和袁玠这里就调了个个?岂有此理。

“惯的他,”安惟翎嘀咕。

她越想越觉得没意思,袁玠哄过她吗?也有,不过挺少,她不舍得凶他,就算是发火,只消他一句软话,她就没了脾气。

“我可真没出息,”她叹道。

不如就晾晾他,省得惯坏了。更何况余舟的事她本不知情,都赖张存福糊涂,自作主张把人留下。既留下了,也不好随意打发走,否则不叫人诟病大帅苛待下属么?

说到底,她对余舟丝毫没有邪念,醋个什么劲?简直无理取闹。

这般想着,安惟翎刻意拖延时辰,期间去兵部处理了些公务,又吃了顿晚饭,直至酉时中,她盘算一阵,仍有些放心不下。袁玠那傻子,不会气得饭都不吃吧?他最近操劳过度,人都瘦了一圈,可不能再清减了,否则抱起来都硌手。

到底还是得她来服软。

她熟门熟路行至相府大门,青方正在门口着急地来回转,恨不得当场自.焚,才见着她,一下便哭了出来。

“大帅!您可来了!”

第71章 松间 榻前半片巫山云

作者有诗云:

【痴人遍饮松间醉 书斋墨色无处寻】

【轩内一夜杏花雨 榻前半片巫山云】

她熟门熟路行至相府大门, 青方正在门口着急地来回转,恨不得当场自.焚,才见着她, 一下便哭了出来。

“大帅!您可来了!”

安惟翎忙上前,“怎么了?”

青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脸都花了,“相爷给自己灌了十多壶酒,拦不住……大帅您去劝劝吧, 相爷只听您的……”

他情急之下拽住安惟翎的袖口,安惟翎见他哭得实在可怜,也没挣脱,示意门房拿块干净帕子,递到青方手里, “不是说回府写些帖子去户部借人?怎么自顾自喝起来了?”

青方也没心思接帕子, 乱七八糟用袖子揩了揩鼻涕, 将安惟翎往门里拽, “大帅边走边说……相爷自打出了帅府大门便脸色奇差,回了书房, 从暗柜里翻出几年前太师从西北带回来的陈酿,叫什么‘松间醉’的, 说是一小盅能醉倒一头牛……”他哭声更大了些,“相爷已经饮了十多壶!”

安惟翎大惊,“这得醉倒多少头牛?我只知相爷酒量好,却不知这般好!”

“大帅!”青方跺脚,哭腔道,“什么牛不牛的!再好的酒量也不能这般糟践自己!相爷本就操劳过度,这些日子都瘦了一圈!眼下又是多事之秋, 喝病了可怎么收场!”

安惟翎连连称是,青方到底是正经孩子,比她懂事些。

青方有些埋怨,一面拽着她飞快地走,“大帅怎么一点不慌?相爷都喝得不成人样了!”

“我从前在西北,满军营里的小子谁不是三天两头拉人拼酒的?男人家家,偶尔醉一回无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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