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胖厨子将一盘葡萄剥了,剔去籽放在一旁。取了些碎冰,用石杵快速弄碎,再混着葡萄肉,和着蜂蜜一并捣碎搅匀。
牛乳煮好,剩下的冰用来将它冷却。这时节气候炎热,夏夜里吃些凉的总归舒服些。
胖厨子将牛乳和蜂蜜葡萄冰细心盛好,还特意选了晶莹通透的白瓷盏和琉璃盏,安惟翎满意地点头,打赏了他一锭银子,拎着食盒去向袁玠卧房。
灯火竟灭了,安惟翎叹息,“就睡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忽地听见里面一声娇媚噬骨的叫声。
“相爷……”
安惟翎浑身着了火,食盒往草地上一扔。
什么东西?!她想踹门进去,又生生顿住脚步。
她不由得冷笑,不进去又何妨?倒想看看,里头能做到什么地步……她望着房门,眼神似能洞穿那扇厚厚的木头。
骤热之后是骤冷,她凉了半边身子,静静地等着。里头一阵跌跌撞撞,却没有床铺的嘎吱作响。之后似乎有人坐起……又未传来披衣服的窸窣声。脚步匆匆,行至房门。
袁玠声音怒极,“滚!”
安惟翎似是从阴间走了一遭,还阳过后,身旁都是绿草如茵,微风和暖。
里头有个柔媚的声音在嘤嘤哭泣,袁玠又隐忍地骂了声:“滚!”
他的声音与她只有一门之隔。安惟翎低头微笑,自己怎么魔障了?齐玉难道是那样的人么?
她伸手推开门,温柔地看着他惊诧的脸庞,“齐玉。”
“阿翎?!”
第47章 幽情 笑看灯前郎君俏
作者有诗云:
【幽情留得灵犀通 暗意裹却暖香浓】
【笑看灯前郎君俏 花醉风醒戴月拥】
她伸手推开门, 温柔地看着他惊诧的脸庞,“齐玉。”
“阿翎?!”
安惟翎上下扫了他一眼,衣冠端正。
她点点头, “做了些宵夜给你。”
袁玠尚在惊讶中,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呆愣地问道:“宵夜呢?”
安惟翎朝身后草地上一指。
食盒盖子摔得稀碎,里头的东西也撒了一地。他似乎明白了,有些慌乱, “阿翎,我没有——”
“我信你。”安惟翎捏了捏他的手,越过他走进房门。
有人哀怨地伏在地上,美眸里暗自含泪,恰似珠光点点, 顾盼之间, 我见犹怜。
一摊欺霜赛雪, 半点姹紫嫣红, 香肩微露,玉峰玲珑, 云鬓不整,钗环稀松。
好一幅美人图。
安惟翎“啧”一声, 伸手将她从地上捞起来,还替她理了鬓发和交领,“天气燥热,可夜里还有些凉,衣裳穿好。”
她隐约看清安惟翎的面容,吓得魂飞魄散,“大帅……”
她腿脚骤软, 要跪下去求饶,安惟翎伸手架住,“齐玉,点灯。”
袁玠乖乖走过去拣了火折子,点起油灯,望向安惟翎,“阿翎,她——”
安惟翎抬手制止,就着灯光去看她,“有些面熟,是崔姨的丫鬟?”
竟是客居在他府上的丫鬟?袁玠皱了眉,心头薄怒又起。
安惟翎问话时无嗔无喜,却教人不敢动弹,这般威压之下,她颤声道:“是……”
安惟翎点头,“自己要来的?”
她抱臂,一个哆嗦,不敢出声。
“自己要来的?”安惟翎笑着伸手去抬她下巴。
她慌忙闭眼,“是……”
“睁眼。”
她不敢不从,缓缓睁开眼,看到安惟翎摄人的眸子,慌忙错开。
安惟翎放开她,“自己站稳。”
她踉跄了几下,稳住娇弱的身形,下拜道:“多谢大帅……”
多谢?安惟翎仍是定定地看她,语气平和,“供出幕后主使,留你一命。”
袁玠亦想到这层,冷眼觑她,她余光看清他的神色,一颗心沉入水底。
“大帅明鉴,奴婢是……自愿……”
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心思单纯,架不住安惟翎这等沙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一通吓唬。
她看着袁玠时,眼中流露爱慕,神色亦不似作假,安惟翎信了七八分,走过去在软塌上坐下,拍拍身侧,袁玠会意,挨着她并肩坐了。
气度光华,并蒂连理,如此这般才堪称良配。
她掩饰住黯然,“奴婢罪该万死……”
“慕少艾乃人之常情,你既非受人指使,本帅不伤你性命。”
她樱唇微张,愣了半晌,又深深下拜,“多谢大帅不杀之恩……”
“慕少艾是不错,可你选错了人。”
她头愈发低下去,“奴婢鬼迷心窍……”
安惟翎莞尔,“相爷天纵英才,玉树临风,爱慕他是容易。”
这下袁玠也愣住,“阿翎?”
安惟翎朝袁玠笑笑,起身下榻,在她面前站定,“可你要掂量自己的分量。”
她脸色转白,“奴婢……”
安惟翎仍是面带笑意,“蠢。”毫无预兆地伸手去捏她柔软的胸脯,她一个激灵,“大帅!”
袁玠别开脸。
她本能地想躲开,安惟翎不由分说制住她,手掌继续揉捏,“空有这二两肉,不长脑子。”
她忍不住哀吟,羞耻焚身。
安惟翎隔着衣衫在顶端轻轻一掐,她触电般抽了抽,绝望地以眼神哀求。
安惟翎一哂,终于放开,“这等薄面皮,还想爬相爷的床,蠢极。”
她不明白,面前这人方才还要饶她性命,转眼间又教她生不如死,“大帅……奴婢再也不敢……”
“滚。”袁玠仍是低着头,不豫多看她一眼。
她一愣,眼角又湿了,匆匆行过礼跑出房门。
安惟翎转身去看袁玠,幽幽道:“相爷,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袁玠起身走过去牵她,柔声道: “阿翎,我什么都没做,我——”
安惟翎忽地吻了他一下,笑道:“我知道,我是说相爷美色害人。”
袁玠愣住,“你真信我?”
安惟翎点头,“同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熄了灯,正要躺下,忽然有人从窗户跳进来——”
安惟翎咯噔一下,“你不会以为是我吧?!”
袁玠连忙摇头,“没有,虽然……只有你喜欢翻窗进我屋子,可是来人气息不对,身上脂粉香太浓,我一下就明白不是你。”
安惟翎点头,“然后呢?”
袁玠斟酌一小会,“她说爱慕我……随后解了衣衫要自荐枕席……我将她甩开,正要开门喊青方,你就把门打开了。”
安惟翎点头,“具体怎么说的?”
袁玠有些踌躇,“阿翎……”
“别怕,我不生气,就是想知道。”
袁玠巴巴地看她,“她说从前在西北时就仰慕我,今日回京初见,更是……一见钟情。”
安惟翎蹙眉,悄声嘀咕:“混账东西,敢学老子?”
“什么?”
安惟翎皮笑肉不笑,“我说相爷艳名远播,西北的姑娘媳妇个个都被你隔空勾了魂。”
袁玠怕她怒了,伸手去捧住她脸颊,郑重道:“我从没和谁……不干不净过。”
他眸色乌黑,深沉又清灵,俨然似瑶池边浸润的溪石,年年月月被世间最澄澈的水濯着,静默无声,又渗透了万语千言。
这幅皮囊真是百里挑一的美妙。醒是玉山巍巍,醉是琼楼将倾,笑是松竹迎风,嗔是冰雪萧疏。无需刻意,行止坐卧,举手投足,皆是断人肠的风韵。
眼拙的只见皮囊,不知百丈山巅高处不胜寒,茫茫寒凉中长出的玉圭,看着温润柔和,也有最冰冷的芯。不是真正的暖意,化不了他分毫。
人世间图身易,图心难,是故色字上头,众生趋之若鹜。袁相爷非是常人,简单的骨肉相缠不足以教他魂牵。安大帅亦非常人,势必要将他身心一并收入囊中。
她指尖拂他眼角,重复他方才的话,“从没和谁不干不净过。”
袁玠眨眼,眼尾睫羽蜻蜓点水地掠过她指尖。
“那我呢?”
他微微睁眼,茫然道:“什么?”
“你和我不干不净过呀。”
语毕,她指尖转去他耳垂,意料之中,触到缓缓升起的热度。
袁玠抿唇看了她一晌,“你我不能叫不干不净,只能叫柔情似水。”
安惟翎忍不住嘲笑他:“无媒苟合?是你说过的。”
袁玠轻轻摇头,“情不自禁。”
安惟翎笑得更开,“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