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合欢+番外(54)

相府的马车因在半路改道,耽误了些时间,等二人到达周府时,周赟已遣人烧好了澡水,正待沐浴一番,忽而有下人来报说安元帅和袁丞相登门,他吓得哗啦一下拔出刚迈进浴桶的脚,胡乱披了外袍系上腰带,套上皂靴跺了几下脚,靴子跺得贴合了以后,忙不迭跑去门口。

门口人没在,他忽而一拍脑袋福至心灵,转去泽寿亭。

老远看到亭子里站着将相二人,安惟翎对着新立的神龟驮碑雕像指指点点,袁玠唇角噙着笑望她。周赟走近听到个大概,险些没晕过去。

“千年王八,算周赟有点脑子,知道这湖风水不对,填平了以后,该请个属水的神兽来镇住地基。”

袁玠一愣,“这不是王八,是赑屃。”

安惟翎抚掌,“更不得了,赑屃乃龙之六子,他家竟敢请了龙子镇宅……六子?今上也曾是六皇子,周赟这到底什么意思?想叫陛下替他驮碑?”

周赟被她这番发散思维唬得没了魂,连忙扭着胖大的身躯跑上前解释,“安将——安大帅……这不是赑屃!这只是一只驮碑龟啊……”

二人这才发现周赟急急赶来,袁玠回头看他,眉头微蹙,指着他胸口的交领,“周大人穿反了。”

周赟咯噔一下低头,见自己穿成了左衽,情急之下忘了还有人在,伸手解开腰带去整衣领,外袍散开,里衣领口也被撕扯得微敞,露出一片白嫩嫩的雪花肉。

成何体统……袁玠眉头拧得更紧,转身挡住安惟翎的视线,轻声道,“非礼勿视。”

安惟翎失笑,小声回道,“相爷正人君子,非礼本帅的时候却也不少。”

袁玠无语凝噎,只是仍旧不挪步,亦不许她看周赟。

周赟那厮整理好了交领,才明白自己失礼之处,冒着冷汗对二人深深拜下去告罪,安惟翎手一摆叫他起来。

“周大人这雕像立得好。”她大尾巴狼似的拍了拍龟壳。

袁玠但笑不语,周赟心里苦不堪言,“都仰仗于安将……安大帅湖填得好。”

安惟翎似乎没听进去,继续道,“寓意却算不得顶好。古人有诗云,神龟虽寿,犹有尽时。”

周赟后背衣衫被冷汗浸透,琢磨了一番她的喜好,斟酌道,“依安大帅之见……是否可以换成旁的神兽?”

安惟翎手一挥,睁眼说瞎话,“周大人不必如此,你家的宅子,本帅怎么好说改就改?周大人这龟驼碑多少能镇一镇风水,也不赖。”

周赟如鲠在喉,行吧,您老人家高乐就成。

他忽地灵光一闪,或许有人能教她从自己这里分个神……

“安大帅有所不知,王钊大人府上最近也请了尊神兽……好像是貔貅,王——”

安惟翎心里一凛,重重合掌,“对了王钊!险些忘了他!”

袁玠亦瞬间想通关节,转头静静地看她。

周赟喜出望外,当即口不择言,“安大帅颇有风水造诣,或许可去指点一二!”

他忽地自觉失言,后背又湿透,正待下拜请罪,安惟翎看着他,哂道,“周大人果真拿本帅当神棍了?罢,本帅找王钊是有别的事。”

她不等周赟回过神,拽着袁玠的手走匆匆了。

周赟劫后逢生,心里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袖抹着额头汗滴自言自语,“果然摸不透这人路子,王钊该是要倒霉了……管他呢,姓安的走了便好,走了便好……”

第37章 神兽 神兽犹忍辣手摧

作者有诗云:

【凡夫不知狂澜危 神兽犹忍辣手摧】

【信口胡言藏真语 落霞轻掩双燕归】

周赟劫后逢生, 心里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袖抹着额头汗滴自言自语, “果然摸不透这人路子,王钊该是要倒霉了……管他呢,姓安的走了便好,走了便好……”

那厢,袁玠被安惟翎风风火火带着走出了周府大门, 安惟翎率先跳上马车,伸手拽住袁玠的手一提,袁玠就着她的力道轻快地上了车。

“去王钊大人府上。”

安惟翎说完便放下帘子,袁玠待到马车动了,轻声问她, “你打算拿王钊怎么办?”

“拿他一家下狱。”

袁玠莞尔, “阿翎果然要保他。”

安惟翎见他如此默契, 伸手在他脸上勾了两下, “不错,王钊暂且不能出事, 还得靠他揪出背后的人。”

她又一拍脑门,起身去打帘子, “先去巡检司。”

马车夫应了,袁玠有些不解,“不是该去兵部调令拿人?”

“不去,巡检司一样的,能调兵就行,单枪匹马抓不了他全家,否则我就一个人一锅端了。”

袁玠又不解, “既然你说兵部和巡检司一样,为什么不去兵部?取了调令才算师出有名吧……”

安惟翎笑了,“我一向是不管什么师出有名的,兵部老头子叽歪多,不想和他们打照面。最主要的——”她凑上前,“巡检司顺路。”

袁玠失笑,“虚虚实实,寻常人真没法猜中安大帅心思。”

安惟翎升了官,自今日起可统领天下兵马。她顺顺利利去巡检司调了百人,杀去王钊府上,带起好一阵鸡飞狗跳。

王夫人正给王钊捶腿,下人慌张失色地禀报说巡检司来了人,王钊霎时眉头紧锁,噌地一下起身,快步走去门口。

见到安惟翎的那一刹,他心里五味杂陈,惊怒有之,嫉恨有之,无奈有之,释然亦有之。他等了许久,安惟翎终于在今日发难。

王钊见了二人也不行礼,负手而立,“有何贵干?”

安惟翎见他装出一副八风不动的镇定模样,心道可怜可叹,笑答,“请王大人一家去别处住住。”

王夫人也匆忙赶过来,神色讶异地对将相二人行了大礼,二人朝她点头示意。她起身,不动声色拽住王钊,声音极轻,“怎么是这二人……夫君莫要多言。”

王钊拧眉,大声回道,“妇道人家懂什么?”他直视安惟翎的双眼,极尽所能地嗤笑一声,“小人得志!”

后头巡检司百人纷纷交头接耳……这王钊是傻子么?

安惟翎也不恼,“我好心来请王大人一家,王大人莫要阻拦。”

王钊背在后头的手死死攥紧,上前一步冷声道,“你用什么由头拿我下狱?!”

安惟翎毫不脸红胡扯道,“周赟大人向本帅参了一本,王大人府中有逾制之物,事关重大,本帅不得不拿人。”

袁玠低头掩饰住笑意,王钊怒道,“不可能!我府中有何物逾制?!”

“貔貅。”

王钊重重“哼”了一声,正要骂人,王夫人连忙拽他,抢先道,“安将——安大帅,朝中许多大人府里都请了貔貅镇宅,鄙府只算跟风,不知安大帅为何说是逾制?”

安惟翎面不改色,“请王夫人引路,本帅去指给夫人看。”

王夫人一愣,这人看样子只是拿貔貅当幌子,逾制的说辞……是打算临场发挥吧?

王钊拳头握紧,复又拧眉,王夫人怕他口不择言,连道,“安大帅请随妾身来。”

她将安惟翎引至正堂,檀木供桌中央放着紫铜香炉,两侧放着牛头大的赤金神兽,一貔一貅,威风堂堂。

安惟翎心里摩拳擦掌,胡诌的时候又到了,她一本正经问袁玠,“相爷,此二兽何为貔?何为貅?”

袁玠莞尔,“左貔右貅。”

安惟翎故作讶异,“大周以右为尊,本该是雌左雄右,王大人却是放反了,莫非是暗喻我朝牝鸡司晨?”

王钊暴怒,“荒唐!”

他说着便要冲上前,王夫人死死拽住他,连忙道,“安大帅恕罪!此乃妾身疏忽,妾身一介无知妇人,不分貔貅雌雄,教安大帅和相爷看了笑话……可鄙府上下人人尊崇今上,今上雄才大略,妾身和夫君绝无讽刺牝鸡司晨之意。”

安惟翎似是没听见,伸手指着雄兽,“相爷,貔貅形貌该是如何?”

袁玠温声答道,“身类虎豹,首尾似龙。”

安惟翎轻飘飘端起沉重的貔兽,王钊有官身,家境不错,貔貅打得足金,兽身也较一般人家貔貅略大。

她伸手拍拍它饱满的胸腹,赤金兽身发出笃笃闷响。

王钊见状冷笑,“怎的?难道足金也是逾制?莫非——”

“倒不是足金逾制。”安惟翎摇头,“寻常貔貅身类虎豹,首尾似龙,你这貔貅兽身太长,竟有龙象,大不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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