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惟翎皱着眉去拉他的手,“齐玉,你也少喝点。”
袁玠点头,笑道,“会注意的,不让阿翎担心。”
安惟翎将腿收回来,笑着搂住他,“相爷乖巧,我心甚慰。”
袁玠手臂收拢,一下一下顺着她背脊摩挲,半晌,又抬手去抚她光滑的发顶,“将军体贴,我心甚悦。”
静静相拥了一会,安惟翎抬眼看窗外,月上中天,蝉鸣萧索。
“齐玉,我走了,你好好睡,虽然天气燥热,可是后半夜凉,别踹被子。”
袁玠点点头,眸色如夜空中穿云之月那般深沉柔和,“你也是。”
安惟翎握了握他的手,飞身出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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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安惟翎乔装一番,又去扒王钊房顶。
王夫人正给他捶腿,“夫君且安心,安将军至今未发难,想是不会计较了,更何况账册的事,也不是夫君在弄虚作假,夫君只是把在皇上面前事情捅出来罢了。”
王钊连日没睡好,脸色蜡黄,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那个人睚眦必报,绝不会善罢甘休。”
“夫君如何知道她睚眦必报?”
王钊神色复杂,“她七岁那年,有人不小心惊了她的马,教她颠簸了几下,她便摸去那人下榻的客栈,趁他睡着往他房里丢了几只疯狗。”
王夫人见他愤愤的神色,忽然福至心灵,失口道,“夫君说的那人该不会就是——”
王钊重重咳了一声,房顶的安惟翎惊讶不已,原来当年那个绊了她马的人就是王钊!
王钊继续道,“这还不是全部,她将把门窗全反锁了,锁之前点燃了串爆竹丢进来,吓得疯狗到处乱窜,逮着人的腿便啃。”
王夫人构思了一番画面,想笑却不敢笑,手上继续一下下地捶着。
王钊面容有些阴沉,叹道,“这样刻薄的人怎么可能放过我?”
王夫人愣了愣,停了手,忧心道,“夫君想怎么办?”
王钊摇头,“且等吧……”
接下来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夫妻两个聊得没油没盐,安惟翎懒得多听,飞身离开。
中午在馄饨摊吃了些小食,逗了逗那只小白狗,午后叫上幺鸡一同去武馆,整理当月账目,又去后屋看了柳如眉姐妹二人。柳如眉仿佛心如死灰,日日要靠阿金强塞些吃食给她续命。阿金仍旧是个暴躁性子,字里行间总在责怪安惟翎将柳如眉打击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想见你王郎?”
柳如眉晦暗的眸子划过微光,抬眼看她。
“想见就好好养着,本就是以色侍人,糟践成这幅样子如何让他喜欢?”
阿金又瞪安惟翎,她但笑不语。柳如眉缓缓低下头,伸手去拿饭碗。
阿金呆住,“姐姐……”
柳如眉小口扒饭,和着滴落的泪珠一并吃下肚。
阿金抿唇,神色复杂地看向安惟翎,这是个佛陀还是恶鬼?一句话教人死,又一句话教人生。
安惟翎摇头笑着离开,想到昨日的晚饭甚是可口,不由自主走去了相府。
一路畅通,到了书房不见人影,她转身去卧室,却见青方神色肃然地守在门口。
青方躬身道,“安将军留步,相爷在休息。”
敢拦我?安惟翎心道不对劲,“相爷何时大白天的休息过?”
青方沉下心思,尽量不卑不亢,“回将军的话,相爷中午在周赟大人家应酬,累着了。”
安惟翎蹙眉,“喝醉了?”
青方一犹豫,想起袁玠吩咐过的话,点点头。
还是不对,袁玠的酒量本就好,昨日又答应了自己不多饮,他这人言出必行,绝无可能醉倒,里头肯定有鬼。
“里头不止他一人?”
她煞气外露,青方有些怵,老实道了声,“是。”
安惟翎阴沉道,“藏了女人?”
青方一激灵,连连摇头,相爷这样高洁的人,怎么会偷人?还是白日宣淫……
他这幅样子落在安惟翎眼里却是妥妥的欲言又止,安惟翎暗骂了声“孙子”,出手如电定了青方的身,一挥袖甩开房门,阴恻恻地抬脚踏了进去。
“袁、齐、玉!”
第28章 卧病 玉郎卧病怒红颜
作者有诗云:
【杏林鹤童笑缱绻 橘井眉龄羡缠绵】
【轻舟踏歌藏鬼魅 玉郎卧病怒红颜】
“袁、齐、玉!”
安惟翎横眉冷目, 浑身冒着瑟瑟寒气。她一杀进门,周遭仿佛瞬间结了霜。
屋内三人见状,皆是一震。安惟翎乍见房里不止一人, 寒气散尽,转而怒气上头,快步上前,第一反应竟是要去掀被子。
床上一声咳嗽将她迷乱的神思从烈焰中拉了回来,她停住脚, 定睛看去,袁玠半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锦被,后背垫了两只丝绒软枕,一头乌发披散, 唇色苍白。床边站着的老头她见过, 乔太医。另一人年纪尚小, 拎着个药箱, 想是他的医童。
见到袁玠这幅虚弱样子,安惟翎嚣张的气焰霎时灭了大半, 无视两位被她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医官,走到床边, 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袁玠心里一声叹息,看向乔太医,声音沙哑,“乔大人辛苦了,请回吧。”
乔太医认得面前这尊煞神,袁玠的话简直让他求之不得。他抖着花白的胡子正待告退, 安惟翎心头火又起,蓦地展臂,一把拦住。
“留步!”
她一声低喝,情急之下竟带了些内劲,乔太医一阵心悸,忍不住“哎哟哎哟”地捂着胸口抽抽两下。小药童手软,“哐当”一声,药箱砸在地上。
袁玠虽然年轻力壮,可此时带了病气,有些受不住她内力的威压,又咳了一声。安惟翎始觉失态,道了声“对不住”,蹲下身亲手捡起药箱,小药童低着头颤巍巍地接过。
乔太医人老成精,顺过气之后,悄摸地抬眼示意小药童离得远一些,免受殃及。安惟翎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去摸袁玠的手,冰凉,又去试他的额头,滚烫。她给袁玠掖好被子,眉头拧成麻花,“到底怎么弄的?”
袁玠斟酌了一阵,沙哑道,“受了些寒。”
“少来!”安惟翎又怒,“大夏天的,那么容易受寒?”
袁玠心道阿翎果真难哄,“在周赟家喝过酒,出了一身汗,后来又惊了风。”
惊了风能寒成这样?安惟翎甚至想去揪他耳朵,“还不说实话?”
袁玠决定最后挣扎一下,“吃了冰碗。”
安惟翎气笑,“这时节谁不吃冰碗?相爷比我还耐寒,吃个冰碗能这么快发作?当我是傻的?”
那边一老一小半声不敢吭,你来我往地打眼色。
这人打不得骂不得,似乎是吃定了自己不会拿他怎样,安惟翎一阵烦乱,心说老子向来战无不胜,还能被你这书生挟制住了?
“你说不说实话?不说我亲你!”
两位医官心中大骇,连忙低头看脚尖。袁玠苍白的脸上蒙了一层红晕,竟有些媚色,“阿翎!”
安惟翎面带威胁,眯眼看他。
袁玠仍旧不敢说实话,他如今对安惟翎也有了九分了解,这姑娘若是知道实情,闹将起来,只怕会把这天给捅了,地给掀了。她从小就是个魔王的性子,混账德行名满京城,连一心读书的他都听得如雷贯耳。如今大了,也只是看心情收敛一些,大事尚且谨慎斟酌,小事仍旧无法无天。
他面色恢复苍白,颇有些悲壮,坚持道,“真的只是寒了。”
做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给谁看?安惟翎冷笑一声,放开他的手去捏他下颌。乔太医眉头一跳,连忙颤声道,“下官告退!”
安惟翎猛地回头,“站住!你两个都给本帅抬头!不准闭眼!看仔细了!看不仔细有你们好果子吃!”
一老一小不敢忤逆,艰难抬头。
安惟翎转头要凑上去亲袁玠,袁玠心道糟糕,双颊再次泛红,拼命挤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安惟翎蓦然停住,挑眉“啧”了一声,“相爷演得不对,你这是干咳。”
她伸手去拂袁玠的后背,真气徐徐灌入,柔和又霸道地压住了他的气息,这下倒好,再怎么用力也咳不出来。
袁玠目瞪口呆,这姑娘手段忒多!
安惟翎不顾身后一老一小尴尬地快要钻地缝,重新凑上去要亲他。
袁相爷还要脸,赶忙道,“阿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