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不是“散财堂”……
她领着幺鸡走进门,果不其然郭樱就在里面。
“阿樱,看看,我带了幺鸡来。诺。”
故人相见又是一番哇哇乱叫忆苦思甜。看得一旁安惟翎叹为观止。
“幺鸡你还是老样子啊!瘦得麻杆一样!是不是很多年没吃固元膏了?我不在京城你就偷懒吗?来来来我这里有一些你等会拿走!天天都要记得吃啊!”
“得!又来了!跟着老大去西北呆了十余年,还以为磨练得像西北汉子一样糙,结果除了嗓门大点还是这样婆婆妈妈的!”
“呸!安惟翎一个人够汉子就行了,我瞎凑什么热闹?”
“老大够汉子?人家如今已经开始惦记男人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我日日见她都不知道!这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同我好好说说……”
安惟翎看着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背影,实在不想理会。她走进医馆后屋的院子,拣了一张干净的摇椅一屁股坐下,摇椅“嘎吱”一声开始晃荡。
终于可以歇一阵。在京城同人虚与委蛇简直比在西北打仗还要累几分。
安惟翎将自己摊在椅子上。终于可以不用说话了,她满脑子惦记怎么将袁玠弄到手。兵书有云,两军对垒,攻心为上。可是攻心之战,哪有说得那么容易。袁玠这样纵横官场的天之骄子,城府自然不是常人可比。再者,京城贵女心里的弯弯绕绕一个比一个长,袁玠应该早就看惯了那些姑娘算计自己的心。同他玩心计,一个不查就会落了下乘。
最好是请君入瓮,半推半就,适当动用武力。
安惟翎闭眼思索。院子里小伙计用小竹匾筛药的声音哗啦啦的让人心安。是黄芪吧,她心想。这味道安惟翎很是熟悉,阿樱每次给她炖鸡汤都会抓一把放进去,说是补气活血。安惟翎一直不喜欢那种苦涩味道,阿樱就威逼加利诱迫使她喝下去。
午后日光微暖,晒着她全身。叱咤疆场的巾帼将军躺在太平盛世的醉人光晕下,一心不思进取,只盼来日缱绻,儿女情长。
安惟翎慢慢睡着了。
第3章 白日 彬彬文质玲珑心
作者有诗云:
【彬彬文质玲珑心 芳菲满京不闭门】
【交错觥筹劝杯满 少年情思恼春深】
安惟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搬到床上睡的。只知道她一觉醒来,太阳已经晒屁股。
完了,忘了上朝这茬。她面色不善地找到正在正堂里检查一批新药材的郭樱,“为什么不叫我?”
“叫不醒。”郭樱手上活计不停。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安惟翎叹口气。今日无所事事,上朝已经误了时辰,逛街不感兴趣,吃饭还没到点,喝酒不喜欢,赌博不舍得银子,不知道还能干嘛。若是在西北,练兵都能练一整日,如今骤然被抽空,就好似脚踩在棉花上。
对了,昨天嘴一快和袁玠说了句“定当登门道谢”,那就登他家的门吧,顺便看看他家宅院构造,以后好找机会溜进去联络联络感情。
可安惟翎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谢礼,就寻了幺鸡一起琢磨。
幺鸡不愧为京城第一大纨绔。带着安惟翎满大街瞎逛,终于淘到了一幅前朝古画,两块香墨,十八册孤本,送个小礼倒是足够了。安惟翎仔细想想,又独自骑马去了一趟城郊大营,从自己乱七八糟的箱子里翻出两块在西北打猎时弄到的银狐皮子。凑起来也能拿得出手。
她带着幺鸡优哉游哉地登门拜访。丞相府看门的老头神情十分高傲,他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惜字如金地挤出一句:
“拜帖?”
“没有。”
“没有拜帖?”老头轻轻嗤了一声。
安惟翎顺口胡诌,“我不识字。”
门房老头不再说话,眉毛一撇,眼睛半眯靠在门框上开始养神,许是指望着安惟翎知难而退。可安惟翎何许人也,断然不会被此等看门小吏吓住。她只静静地盯着他,似乎他脸上长满了铜钱。
门口守着的另一个小厮似是有些不耐,转身离开。
安惟翎盯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看门老头觉得脸上要被她的目光灼烧出两个洞来。
他忍不住破功,“是否需要小人通传?”
安惟翎点头,“有劳。就说安惟翎前来拜会相爷。”
那老头闷闷地进去了。不一会儿又是弯腰又是打千,好言好语将安惟翎二人请了进去,完美诠释何谓“前倨后恭”。
“安将军请,这是我府的花园,绕过前面那个亭子,就到了相爷的书房。”他一边引路一边恭恭敬敬地介绍。
“哦。行了你不用带路,我自己过去。”安惟翎见方向已明确,拉着幺鸡快步走向书房,留下门房老头一人在风中茫然不已。
袁玠正在书案前写信,先前守在门口的小厮进来报备了几句,他皱皱眉头,吩咐小厮退下。
安惟翎和幺鸡二人进来后,袁玠放下手里握着的的狼毫,亲自起身迎接,又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
他外面只罩了一件月牙白直裰,长发黑如鸦羽,半束在头顶,盘成一个简单的髻,收拢在光泽温润的青玉冠里。另一半发丝披下,垂顺地落在肩头,发梢随着手臂动作轻轻摆动,偶尔低头的角度显得鼻尖线条愈发流畅,睫毛似蝶翅,颤巍巍翕动,在白净的颧骨上映下两排淡色阴影。
安惟翎将手里抱着的谢礼一件件放下,囫囵喝了几口茶,屁股还没坐热,向袁玠道过谢,起身就要告辞。
袁玠霎时懵了,“……安将军就走?为何不坐坐?”
安惟翎知道他公务繁忙,不愿打搅他。将心比心,她自己处理军务的时候,倘若有人进来分她的神,遇上她来癸水脾气暴躁的时候是要挨打的。
安惟翎笑道:“本就是来道个谢的,顺便看看相爷,看过了就不再多叨扰相爷。”一面打眼色给幺鸡。小弟,快帮我一起圆个场子。
幺鸡会意,笑着解释,“相爷,老——安将军是惯于行军打仗的人,凡事讲究一个效率,从来不爱整那些虚头吧脑的。她说了来道谢,就是单纯的道谢而已。”
袁玠觉得新奇,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直来直往的风格。
“安将军行事英明果断,我自愧弗如。既然如此,就不多留将军,我送二位出门。”
到了门口,看门大爷一看,简直受了二次惊吓。
先前这两人没有拜帖直愣愣杀上门来,他还以为是哪个穷亲戚来打秋风,结果把“安惟翎”的名字报给相爷一听,才知道这姑娘原来是威名赫赫的安将军,好在自己没把人得罪透了。
现下就给送出门了又是怎么回事?!呆了也就不到撒泡尿的功夫哇!都是些什么路子!
“相爷留步,在下告辞。”安惟翎抬手抱拳,幺鸡也跟着行了个礼。
“安将军,刘少爷慢走。”
袁玠将二人目送完毕,悠悠转身,淡然瞥一眼门房大爷。
袁玠此人城府深,心思又细腻,平日里最是注重礼法。门房始知严重,一个激灵,躬身颤声道,“相爷恕罪,小人先前不知来者是安将军……”
袁玠神色愈发冷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腰间的羊脂玉珏,“不知来者是谁,便可轻易怠慢了?我相府何曾有过这般待客之道?”
他惶然不已,“小人知错……”
“你先前进来报备时,目露轻蔑之意,可是因为觉得此女衣着简单,不是名门闺秀?”
“……是。”
“不是名门闺秀,你便看低了她,自作主张将人拦下。”
老头泫然欲泣,“是小人该死……小人无颜再侍奉相爷……小人……自请离府……”
袁玠摇头,“不至该死。你是府上老人,我也不会赶你走。我观那安将军不拘小节,并不会将你的言行放在心上。只是你以后万万不能再犯,相府众人都需谨言慎行,切不可焦躁跋扈。”
他深深下拜,“小人受教……多谢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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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惟翎这番拜访,已然将丞相府的构造看了个七七八八。进门绕过正堂是一汪人工湖,湖的北畔是后花园,书房在后花园东侧,袁玠的私人卧房在书房后面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