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惟翎当即脸色大变,“你不是戚无恙!你是谁?!”
突然有人从后面掐住她的脖子,她手腕一翻,要去袭那人膻中命门,指尖探过去,身后却空无一物,蓦地转头只见戚无恙不知何时已来到她面前,她当即打出一掌,戚无恙不躲不闪,霸道的掌风从他胸腔里径直穿过,他身似幽灵,未伤分毫。
“可惜呀……”安惟翎恍然听见他低声呓语。
什么毛病?安惟翎心烦意乱,她屈指成爪,转而又去袭他天灵,戚无恙不动,安惟翎指尖触到他头顶的那刻只觉得烈焰焚身,下一瞬间又如坠冰窟。她猛然收手,余光一瞄,迅速从地上捡了一根锋利的冰棱,挥臂向戚无恙双目袭去。
冰棱触及他眼睛那一瞬,碎成齑粉。
安惟翎心知无用,站定冷言道,“妖道,你待如何?”
“可惜呀……”他仍旧眼神空洞地看着她,“可惜了你……”
“那你又是个什么玩意?”
戚无恙双眼渐渐聚焦,“不过还是要谢你那六壶葡萄酒和十只烧鸡……”
难道这人竟真是戚无恙?
安惟翎骤然惊醒,额角残留几滴冷汗。
“令羽,你醒了。”袁玠站在窗边朝她微笑,日光透过窗格的雕花镂空,斜斜地照在他脸上,安惟翎从被子里抬头,注视他挺直的鼻梁,它在左脸上映下一片匀称的阴影。
“今天居然睡这么晚,为什么不叫我?”
“我也起晚了,看你睡得沉,想是白日辛苦。”
安惟翎“啧”了一声,懒洋洋地擦擦眼皮,“相爷舍不得叫我,就不怕误了事?王钊可不会心慈手软。”
“不急在这一刻,王钊那边动作没那么快。再说——”他想想,莞尔一笑,转身走出了房门。
风……风水轮流转?
如今竟也轮到袁玠给自己卖关子了。也罢,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更有趣。
袁玠端着一只铜盆走进来,“我吩咐过下人不要进我院子,只能亲自去给你打水。”他把盆放在桌上,轻轻撩起袖子,伸手将水里的毛巾拧干,热气腾腾地递给安惟翎。
安惟翎赞叹一声,噗地一下把热毛巾糊在脸上,哼唧一阵,敷得面皮都红彤彤的才拿下来。
“得大周宰相亲手服侍,此生无憾。今日用这等圣水洗过脸,定然一鼓作气,容光焕发,出门见人也不会堕了相爷美名。”她大喇喇将毛巾递还给他,俨然将人当做伺候的小厮,“不过齐玉啊,你刚才卖的什么关子?”
袁玠自然地接过毛巾,放回盆里,“不急在这一刻,王钊那边动作没那么快。再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了亏。”
安惟翎正给自己脸上涂些东西乔装,闻言皱眉,“齐玉,你不能这么明摆着罩我。”
“放心,我当然不会明着帮你。”
安惟翎摇头,“暗地里也不要瞎帮,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会主动说的。”
瞎……帮?袁玠一愣,“我有我的方法,总能帮你挡一点风雨。”
先前没有彻底聊开,还以为早已达成一致。可惜双方都是太过独立的人,相互靠近总归是有些艰难,安惟翎很不习惯别人与她分担风险,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她舍不得让他一同受难。
可是看出他眼中的错愕和失落,她更舍不得他黯然神伤。
安惟翎伸手把他卷起的袖口放下,抚平了褶皱,轻轻握住他的手,“齐玉,我刚刚就是睡迷了,一下没转过弯来,你不要生气嘛,说说你想怎么帮我,咱们之前还没好好聊过这茬。”
袁玠一张俊脸转晴,他轻轻抚了抚安惟翎的指尖,“你可知道王钊夫人的三舅母是孙正菁二婶的五表妹?”
安惟翎皱眉,“他娘的不想知道。”
袁玠笑笑,“而且孙正菁当年考过科举,那一年的考官是王夫人的祖父。”
“师徒之谊,狼狈为奸。”
袁玠继续道,“孙正菁落榜后,不再走科举的路子,转而去投军,之后便成了王钊的嫡系。”
“同样是不擅长读书的料,我为什么就比他优秀这么多?”安惟翎苦苦思索。
“孙正菁固然是个小喽啰,只怕王钊也是给人做了筏子。”
“愿闻其详。”安惟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钊此人好大喜功,极易被人煽动。他本与你无冤无仇,令尊远在西北,更无可能招惹到他,他该是听了谗言,认为你会威胁他在兵部的地位,才要主动出击。”
“王钊此人我不甚了解,信你的没错。皇上迟迟不封我,兵部的人大概觉得位置不保,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贪污军饷的罪名极重,他一出手就是这么狠,像是他平日的作风吗?”
“不像,王钊短视,不会用这种招数,所以我说他不是主使,背后定然另有出谋划策的人。”
“可目前我只能从王钊那儿入手,这是最快的方法。”
“我知道你最近在监视王钊。”袁玠温和地笑道,“后面那人的事交给我去查就好。”
“呀!齐玉!你真好哇!”安惟翎跳起来挂在他身上。
袁玠险些被她撂倒,他左手扶住桌角,右手托住安惟翎的腰,怕她掉下来。
“令羽……”他有些异样。
安惟翎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大声“吧唧”一口,又跳了下来。
“有你帮忙果然事半功倍,也好,日后我们只能相互亏欠,纠缠不休。”
袁玠笑开,“好。”
“早……”安惟翎看看天色,改口道,“午膳我出去吃,吃完去办事,你自己一个人记得好好吃饭。“她捏了捏袁玠的小臂,心疼道,“这瘦的。”
袁玠轻笑,“我吃得不少,胖不起来。”
安惟翎点点头,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指尖,跳窗出去。
袁玠良久回神,抬起指尖去触碰自己的嘴唇,心里纳闷,门不是开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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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惟翎在街上买了半斤樱桃,悄摸地溜进善才堂的后厨,翻箱倒柜。
郭樱主业是个大夫,副业是个厨子,先前在西北的时候,向一名胡人厨子学过做毕罗,做得还算不错。毕罗这东西管饱,里面又可以随自己喜好包裹各种东西,在军中颇受欢迎,即便郭樱如今已经回京仍然常做了吃。
碗橱里放着两只巴掌大的毕罗,像是早上剩下的。安惟翎知道郭樱一向无肉不欢,掀开饼皮,果然里面包了一大团酱牛肉,她快速把两只毕罗里面的牛肉吃光,取了把小刀,将刚买的樱桃一一切开,剔了核,放进饼皮里重新裹好。
这时候午饭已过,后厨无人,她转悠了一圈也没被发现。找不到其他吃的,她便带着两只重新组装好的樱桃毕罗溜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她轻车熟路地进了教坊司。
柳如眉见到她手里的两只樱桃毕罗,欣喜万分,连连道谢。
她不顾斯文地咬了一大口,满足地咀嚼,“就是这个味道!”她含含糊糊地说。
“慢点。”安惟翎端水给她。
“多谢……”她接过水杯,停了一下,微蹙道,“嗯?……怎么有点牛肉味?”
安惟翎脸不红心不跳,“不可能,大概是你太久没吃,味觉不灵了。”
柳如眉点点头,“确实,算来我有五年不曾吃过。”
她吃完一只,安惟翎给她递上另一只,她有点不好意思,“姑娘不吃?”
“吃过了。”安惟翎笑笑。
柳如眉开心地接过,吃得酣畅。
到底是个小姑娘,虽然经历了常人半辈子才能经历的磋磨,可是仍旧一派烂漫天真,一点好吃的也能让她幸福起来。
安惟翎心生悲悯,又突然想起来樱桃好像是忘了洗的。
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
安惟翎略坐了一刻就离开,她今日就是来联络感情的,套话的事,还需一步步慢慢来,先前突然向柳如眉提起王钊,已经是让她警觉,现下更不能冒进,免得功亏一篑。
若是可以的话,她倒是想直接偷了王钊的那本诗集,可是一则王钊一直随身带着它,安惟翎怕打草惊蛇,二则依着幕后那人的谨慎,诗集的玄机恐怕只有王钊知道,自己即便拿到了也会毫无头绪。
当下只能静观其变。
好在十三日后,张存福便捎了信回来,说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他正带着人八百里加急回京,不出半月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