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空虚又失落。
白从闻没注意到自家儿子面如土色,问陆凭,“你爸还在公司里?”
“嗯。他这段时间都挺忙的,应该过会儿就能到。”
“你爸实在太拼了,这个年纪了不容易啊。”
白从闻记起来,还在读大学时,陆彭就像个拼命三郎一样,把全部时间都放在了专业学习和业余自学上。
出了社会,更是把精力都分给了事业上。
和陆凭母亲才结婚时似乎收敛了许多,但似乎没过多久,又恢复成了工作狂的模样,忘记吃饭,缩减睡眠时间对他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说完,白从闻介绍道想到了自家儿子,介绍道,“这是我儿子白侑,现在在M大读书。“
他视线又落在白侑身上,“你陆凭哥之前在H大读书来着。”
陆!凭!哥!
白南楠实在憋不住了,捂着肚子慢慢弯下腰,头抵在桌子上,断断续续的气音从嘴角溢出来,肩膀笑得一耸一耸地。
让白侑叫陆凭哥。
简直要笑死她。
说起来,陆凭只大他一两岁而已。
低头抹掉了眼角喜悦的泪水,白南楠做了两次深呼吸,抬起头见两人非常官方地互相打这招呼。
陆凭微微颔首,礼貌矜贵:“你好。”
白侑面如菜色,傲娇不忿:“……你好。”
“哥,陆凭哥比你大,你是不是也要和我一起叫陆凭哥,这样比较有礼貌一点,”
白南楠抿唇看向自家父母,表情懂事又乖巧,像极了以为为几家兄长考虑的大家闺秀。
白侑却觉得这样的妹妹他想一拳打十个:“……”
程英手肘拐了白侑几下,白从闻也看向他,被白南楠说得只差直呼“有道理”。
“你看看,你妹妹都比你有礼貌。”
包厢陷入沉默,在众人半强迫半谴责的眼神中,一声别扭又无奈的声音响起。
“……陆凭哥。”
相比之下,陆凭答得十分自然:“嗯。”
白南楠不自在地偏头,记忆回到了她给他夹排骨时,对方开心的模样。再次把头抵在了桌子上无声狂笑。
面对女儿突然性抽风,怕白南楠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白父刻意忽视掉她的不正常举动,话题回到了正轨。
“那你们两都在一个城市,陆凭,你现在还在那个地方发展吗?”
“对。”
“毕业后还回M国?”白从闻问道。
陆凭思考了会儿说道,“现在还不是很确定。”
白南楠没想到话题的走向,忽地怔然。
这个意思是,他毕业以后还可能会留在M国?
但思及“还不确定”四个字,她又放心了许多。时间还有那么久,他总会感受到祖国妈妈是最好的。
陆彭没过多久就到了包厢,白南楠瞅着他走过来,弯着杏儿眼说了声“陆伯伯生日快乐”。
点了菜,白从闻把菜单递给了守在一旁的服务员,看向陆凭。
“听南楠说她经常问你数学题,这次她数学进步了不少,以前都是六十几分,突然考到九十了,叔叔谢谢你。”
白南楠本来心情极佳,听到六十几这个数字时,扬起的嘴间瞬间变得平直。
她觉得有些丢脸,实在是不理解她爸为什么要说地这么精确,不能概括性说个“进步”就完事儿?
难道觉得丢脸的只有她一个人?
陆凭扫了她一眼,缓缓说道,“南楠学习挺认真的。”
“她这学期的确认真了许多,”白从闻点头。
终于换了话题,菜也上齐了。
白南楠从前习惯性和白侑闹腾,也是接近半年没见,十分怀念,一时间没在意场合,默默给他碗里夹了个他十分厌恶的绿色小菠菜。
“什么意思?”白侑小声眯眼警告。
“没什么意思啊,就觉得和你今天的心情十分搭配。”
“……”白侑手一顿,也亲切地夹了块芹菜给她。
陆彭没感受到兄妹间暗自较劲的气氛,只见对面夹菜夹地火热。他不自在动了动筷子,随后换了公筷夹了块糖醋黄河鲤给陆凭递过去。
这是饭店的招牌菜,红红的糖醋汁裹在油炸的外皮,看着食欲十足。
白南楠斜眼看过去,忽地记起之前和Q大那群人一起吃饭的场景。
那时他们也点了鱼,白南楠从小喜欢吃鱼,夹得第一筷子就是面前的红烧鱼。
口感不错,白南楠献宝似得小声向陆凭推荐了这道菜。
不过他说,他不吃鱼。
不过是一秒钟的回忆,白南楠很快回过神。
身边陆凭面上不显,不太在意准备递碗接过,另一个碗突地绕过他伸了过去,白南楠笑脸盈盈。
“陆伯伯,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的,谢谢您嘞。”
两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地一愣,陆彭随即缓了过来笑着将鱼放到白南楠碗中。好不容易产生的念头就这样被打断,也没想着要做第二次。
白南楠垂着眼夹起鱼咬了口。
味道不错,就是……
白南楠眼瞅着一滴糖醋汁顺着落下,从嘴唇滑到了下巴尖上,马上就要落在自己白色的羽绒服上。
她睁圆了眼睛,不想引起注意,安静又慌张地搜寻着纸巾。
这时,一张折叠整齐的餐巾纸出现在眼前,身边的人动作轻柔地朝她下巴上一抹,干净的纸巾上瞬间粘上了一块印记,慢慢晕染开来。
白南楠心里漏跳一拍,而后垂眸道谢。
“怎么总这样冒冒失失的,”陆凭又递给她一张纸巾。
“这是不拘小节!”白南楠硬生生回答道,全然不承认。
可能是受饭桌上的活跃氛围影响,陆凭话比平时多了点,带些许兴致问她,“你解释下不拘小节是什么意思。”
“……”白南楠暗自抱怨他较真,正经说道,“陆老师,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中年男人的饭桌上少不了酒,白从闻和陆彭聊着,你一杯过来,我一杯过去。
两人大学时就一个班一个宿舍,兴趣相投,毕业了在一起打拼,各奔东西后也时常联系。
程英白南楠听着他们叙旧,有时候也会问几句话,饭桌上很热闹。
相反,几个年轻人要么寡言少语,要么怀着不正当心思,一顿饭下来并没有聊得多热络。
没一会儿,陆凭起身出了包厢。
陆凭出去没多久,白侑也站了起来。白南楠看向他,眼中怀疑,“你出去干什么?”
“厕所,”白侑无语。
“我也去,”白南楠总觉得他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跟了出去自顾自说道,“你不会是恼羞成怒打人去吧。”
虽然白南楠不觉得白侑那身板儿能搞得过陆凭。
白侑耷拉着眼皮,模样不复来时的精神,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你是想gay他?”白南楠真诚发问。
“……”白侑突然停住,一巴掌拍在了她脑门上,“这些词你在哪学得,我琢磨着我也没在你
面前说过啊。”
“自学成才。”
“……”
白南楠还没有上厕所的生理需求,在周围转了会儿。正想回去,忽地瞥见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看见那身影,白南楠不自觉走过去。
阳台上散着烟雾,缭绕的烟味熏得她脚步一顿,愣愣停在了一米远的地方。
陆凭张开唇吐出丝丝烟雾,眼神中带着些慵懒。他指尖夹着烟,手撑在白色围栏的瓷砖上,听到身后脚步声,回过头。
后面站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白南楠米白的手套还挂在脖子上,因为怕冷,冬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身体裹得圆圆胖胖的,脸却很小,一双眼睛清亮。
见小姑娘停在那,陆凭下意识掐灭了烟,扔在身边的垃圾桶中,“过来。”
白南楠向前走了几步,正想学他把手肘撑在栏杆上,突地被他抓住了右手臂,眉头上一点浅浅的印痕,微扬下巴提醒道,“那上面有水。”
借着灯光和月色,白南楠仔细看了眼,那处果然有一滩不大不小的水迹。
“不拘小节?”陆凭斜睨了她一眼,气息中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还杠上了是吧。
白南楠换了个位置,搓了搓自己的脸。
江边风大,凉地很。陆凭从外套的兜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小礼盒,“听程姨说你们过几天出门,新年礼物提前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