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令儿端着汤药自小厨房去光恩殿路上,便觉得周围寂静非常,而且根据她这两日的观察,原本半个时辰两队巡逻的侍卫变成了四队人,原本常开的几处宫门如今也关上了,一切看似正常,实则暗流涌动。
她刚进光恩殿,便看到应公公站在一旁打盹,她笑着迎上去道:“应公公辛苦了,这几日守着陛下,想必也累了,不如你下去歇一歇。”
应公公闻言微顿,看着少女真切的笑脸,也觉得身子实在撑不下去,然而一想到自家师父的吩咐,又犯了难,他摇头道:“不了,我怕师父骂我。”
温令儿闻言笑意更甚,低声道:“德公公这会儿估计忙着呢,我替你看着,若他要回来,我在让人去叫你便是,你去喝口浓茶养养精神吧。”
应公公看着少女眼底的关心,心里微微一动,精神头也的确不好,他思绪再三,到底是点了点头,“好,那此处就麻烦你多留意,有什么事情随时来叫我。”
温令儿笑着颔首,目送应公公离开,方才捧着汤药进了内殿,此时内殿无人,陛下依旧昏睡,她将汤药搁在桌上,顺手取过一旁的软枕,此时手中指环闪过黄色微光,温令儿见状一顿,想起了今日清晨收到的伏梦送来的信。
伏梦说那瓶药粉是一种令人精神亢奋的毒/药——立见幻,这种药毒性极强,而且常常同另一种苗疆名为“脱骨散”的毒药互相配合使用,前期先用脱骨散毁人身心,后期在以大量立见幻服用,虽能使病患回光返照,但结果是使病患暴毙而亡。
温令儿看着手中软枕,心里有了一个念头,若她没有猜错,陛下用的这个软枕里头藏着的想必就是另一种毒药了,温令儿将软枕放回原处,从软榻上取了另外一个靠枕垫在皇帝身后。
温令儿大概知晓了二皇子的手段,无非就是想造成让皇帝气急攻心的症状罢了,根据她收到的消息,二皇子已经在暗中调兵,如今整个京都已经被十万大兵包围了。
按照她的猜测,二皇子是想逼陛下写下立他为太子的圣旨,到时候就算是陛下死了,二皇子也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若大姐那处打探的消息没错,明晚就是最佳动手时机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汤药,从怀里掏出那瓶药粉倒入汤药中,眼底露出几分决然之意,二皇子如今必然不会料到她会出现在皇宫里,而且替陛下疗养身体,如今趁着时机正好,她必须尽快同陛下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温令儿一边给陛下喂药,一边陷入沉思,就在此时温令儿余光瞥到窗户外飞快闪过一个人影,她心里一顿,想到方才的举动,彻底变了脸色,连忙将手中汤碗放在桌上。
正要起身查看,此时应公公走了进来道:“阿泠,我师父没回来吧?”
温令儿连忙扬起笑脸应道:“并未,你歇息好了?”
应公公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搔了搔头道:“辛苦你了,这里一切还好,没什么异样吧?”
“并没有,对了,不知宫里可有细细的糖粉,这药闻着极苦,我想着陛下应当也不爱喝,若是能加一些糖粉应当会更好入口。”温令儿不动声色说道,若是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也不怕,左右那人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眼见为实。
应公公并未注意温令儿的异样,笑着说道:“还是阿泠姑娘细心,宫里有一种金糖粉,陛下平日最喜用来泡茶,我去给你取一些来,说来也奇,二皇子府里头有个从苗疆而来的美人最是喜欢干吃金糖粉呢。”
温令儿闻言眉眼微顿,苗疆美人?她看向放在一旁的软枕,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笑而不语。
次日清晨,温令儿照旧捧着汤药去光恩殿,她刚到殿门口,便看到小应子急匆匆迎了上来,面色极为难看道:“你可来了,如今陛下已经醒了,指名道姓要找你呢。”
温令儿闻言一顿,不由疑惑,陛下压根就不认识自己,为何要寻她,她问道:“应公公可知陛下为何找我?”
“唉,你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有人匿名告发你在陛下的药里下了毒,如今陛下龙颜大怒,你好自为之吧。”应公公叹了一声,示意温令儿赶紧进去。
温令儿闻言一顿,想起前日陈太医给她的那瓶白药粉,虽然早就做好了当替罪羊的心里准备,不过她疑惑的是,到底是谁告发?
她敛了思绪,刚进殿内,便看到不少大臣候在外殿,其中还有林宰相,温令儿收回目光,从一旁小门进了内殿,此时陛下正靠在榻上,而二皇子则是坐在一旁,陈太医站在陛下身侧,地上还跪着一个宫女,几人面含冷意,看向她的目光里皆是打量。
温令儿内心紧了紧,飞快扫了一眼,便走过去向陛下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皇帝如今面色苍白,瞧着便是病入膏肓之态,不过相比于前几日,起码这几日由莲露滋养,能在今日醒来已是不易,若好好调养,还能活久一些。
皇帝看着眼前宫女不卑不亢,冷冷道:“你就是这几日服侍朕喝药的宫女?有人说在朕的药里下了毒,你可知罪?”
皇帝毕竟是皇帝,身上独有的九五之尊的强大威势扑面而来,就算是病倒在榻,依旧让人不敢轻视,温令儿勉强稳住心神,朗声道:“奴婢不敢造次,就算是给奴婢一百八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给您下毒,不过话说回来,不知是谁污蔑奴婢,可有证据证明,奴婢给您下毒了?”
少女坦坦荡荡,姿态磊落,落在众人眼中便是问心无愧,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话音一落,此时跪在地上的宫女就出声道:“陛下,奴婢绝不敢欺瞒陛下,奴婢的姐妹被她顶了位置,她才有机会来御前伺候。
奴婢原疑惑她是哪宫的人,最后从管事嬷嬷口中得知,她原是明德王府送进来的丫鬟,而且她还和他人换了差事,原本是整里衣物,最后换去煮药了,而且奴婢还曾看过她拿着一个白瓷瓶往汤药里倒药粉,若要证据,证据就在她身上。”
温令儿闻声微顿,定睛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竟然是云青,温令儿心里不由一阵冷笑,怪不得那日她回到偏殿,她召集其他两人说悄悄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而且云青这番话绝对不是单纯看她不顺眼,亦或是嫉妒她能在御前伺候,肯定是得了某些人的指示,毕竟她那番话里的重点不在于她在御前当差,而在于“明德王府”“下毒”等字眼。
既然如此,她就好好同这些人演一场戏,左右如今城外的大军也到了,温令儿装作着急的模样,心虚地争辩道。“你口说无凭,若陛下真的中毒,又怎会突然醒来?”
温令儿这番急于为自己推脱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便是垂死挣扎,此时云青见状,趁热打铁道:“你要是清清白白,不如让我搜一搜你身上的东西,若真有此物,交给陈太医一验便知!”
“你……你信口雌黄,我行得正坐得端,你这是存心污蔑我,要是事情真相并不如你所言,该当如何?”温令儿言罢,将手中汤药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陈太医给她的那瓶药粉。
她拿着那瓶药粉跪下下来,朝着皇帝磕了一个头道:“陛下,奴婢绝不敢害您啊,这瓶药粉是陈太医给奴婢的,他说让奴婢务必倒入汤药之中搅拌,一日三次,都要让您喝下。”
温令儿此言一出,一旁的陈太医冷冷看了一眼温令儿,压根并不惊讶,朝着皇帝拱手道:“陛下,这……老臣从未见过这瓶药粉,老臣的身体虽然大不如前,可能力还是有的,绝对不会犯下如此错误。”
“你……陈太医你怎么说谎呢,这瓶药粉明明是你交给我的,而且二皇子也……”
温令儿还未说完,就被二皇子沉声打断了,“你这小宫女胆大包天,就算是要为明德王府鸣不平,也不必采用如此极端的手段!”
二皇子一顿,继而又看向皇帝道:“父皇,明德王府前几日联合将军府敲登闻鼓,气得您昏了过去,如今又派人前来刺杀,这其心可诛啊!”
温令儿看着二皇子滴水不漏的说辞,朱唇微勾,她原以为二皇子要等继位之后再处里明德王府,如今一看,他是打算借陛下之手彻底清除所有隐患。
皇帝听得二皇子一言,不由想到了那日将军府递上来的所谓的“证据”,他看到的第一封就是将军府同明德王府来往的信件,里头还提到了“兵符”,他彻底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