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对不起,从来无人教过我这些。”霍祁年看着少女眉眼轻蹙,知道自己又惹了她生气,修长的指尖微动,到底是没有伸出手去。
温令儿缓了一口气,如今同他争论也无用,她摆了摆手,淡淡道:“你先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你无需逞强,若你出了事,我一个人也离不开此处。”
少女言罢,取过一旁的被褥抖了抖灰尘,将她披在他身上,自己则缩在火堆前取暖,霍祁年看着温令儿纤弱的背影,心中好似有一阵暖流涌出,将他原本冷硬干涸的心淹没其中。
温令儿背对着男人,虽然心里憋着一股气,然而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一边看着跳跃的火光,一边想着今日之事,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此时狩猎园中一切如常,然而别苑却是乱做一团,温瑾枫刚一回来才发觉温令儿不见踪影,他想着今日她同林绍学一同离开,谁知正要出门寻两人时,便看到明氏走了进来。
“姨母,你看见喃喃了吗?”他连忙迎上去,话音刚落,便看到明氏身后跟着几人抬着林绍学,他脸色微变,疑惑道:“这是怎么了?表哥可是受了伤?”
夜色昏暗,温瑾枫只能看到明氏苍白的脸色,压根并未注意到林绍学毫无血色的脸。
明氏看着眼前的同温令儿生得极为相似的少年,原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意又翻涌上来,若非温令儿出现,她的儿子也不会死。
可明氏如何能责怪温瑾枫?毕竟如今温令儿也不知下落,若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那恐怕他这个好外甥现在就会将他们扫地出门。
如今那个秘密只有她和二皇子得知,她无需担惊受怕,她这个外甥除了宠妹妹,对其他事压根不上脑子,空有一身蛮力罢了,既然如此,那休怪她无情了。
她面色惨淡,扶着邓嬷嬷手走向前厅,哀哀道:“他死了,你表哥已经死了,为了救喃喃而死,喃喃被刺客掳走了。”
果不其然,明氏话音一落,温瑾枫彻底变了脸色,他疾步走到林绍学身侧细细查看,瞬间脸色褪尽,若真如明氏所说,那喃喃如今凶多吉少。
“可知是何处刺客?为何会冲着喃喃和表哥而去!”温瑾枫紧紧盯着明氏,他想到之前自家妹妹对自己说的话,极力压下埋在心底的话语。
明氏看着少年怒发冲冠的模样,知道他这是信了自己胡编乱造的话,她拿着帕子抹泪道:“我也不知是谁?按理来说,这个京中并无人同我们有仇,就算是有,也只有霍将军一家人,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以霍将军的为人,他必定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如今她的儿子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挽回的结果,可那些人还活着,既然大家都淌入这趟浑水,那她不介意搅得更浑一些,她要让每个人都给她儿子陪葬!
明氏这番话自然是故意说给温瑾枫听的,左右那件事无人得知,温令儿如今虽然失踪了,但她已经吩咐下去了,不留活口,见之杀之。
“姨母,您好好歇息,我着人安排表哥的后事,接下来我亲自去找霍祁年讨个说法,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温瑾枫看着明氏眼底泪意,虽然心中存疑,可如今不便提起,虽然霍祁年的确有动机,但喃喃说过,不可轻易相信宰相府的说辞。
“你去吧,我累了,我想歇一歇,若是找到了喃喃记得和我说一声,至于容儿那处,她身子不好,不必让她知道,你能答应姨母吗?”明氏极为满意温瑾枫的反应,她扶着邓嬷嬷的手起身,眼底露出温和的慈爱之意。
此时一旁的邓嬷嬷看着自家夫人,眼底露出几分不忍之意,然而看着躺在一旁的已经死去的林绍学,她不得不沉默以对,十几年前那件事她都选择冷眼旁观,如今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温瑾枫朝着明氏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后,又吩咐小厮将林绍学抬下去准备后事,继而转身朝着书房而去,他如今不能坐以待毙,父亲不知何时回来,如今喃喃也不见踪迹,若只是等待,怕是会让有心人得逞。
他刚到书房,伏梦和尉寒清已经等在那处了,他们自然听说了今日之事,一见到温瑾枫,伏梦便急急道:“喃喃如今下落不明?”
“梦姨勿急,我正打算去找喃喃,不过在这期间,还需两位长辈为我照看王府。”如今别苑除了明氏之外,只有眼前两个长辈,他唯恐有人借机生事,毕竟,这其中之事极为蹊跷。
伏梦无奈叹了一口气,她空有一身医术,如今连温令儿的下落也打探不到,尉寒清见状,拍了拍伏梦的肩膀,沉声道:“我已经着人去查了,喃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话音刚落,此时外头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众人反应过来时,便看到一支利刃刺破空气直直飞来,只听得一声闷响,利刃钉在房柱里,上头还捆着布条。
温瑾枫见状,正要派人去追,便被尉寒清挥手制止,他取下布条,展开细细一看,不由变了脸色,低声念道:“林意欲侵犯郡主,为霍所杀,郡主逃往山林,处境艰险,速派人救援。小心明氏借刀杀人。”
他话一落,温瑾枫彻底变了脸色,这布条上所写的同明氏说的无二,然而其中含意却是大相径庭,他缓了许久,也无法将谋害喃喃之事同他们联系起来。
“姨母和表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温瑾枫紧紧盯着布条,不可置信问道。
尉寒清和伏梦对视一眼,叹了一声道:“好孩子,这京都之中人心难测,如今不必纠结这些事,先去找喃喃方为紧要,至于宰相夫人那处,务必保密,切莫让她知道喃喃的下落。”
温瑾枫收起心里哀伤之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这就去!请尉叔叔和梦姨照顾好自己,照看好王府,我一定带着妹妹完好无损回来。”
言罢,温瑾枫转身离开,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山林而去,他离开不久后,便有一队黑衣人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此时暮色四合,山林越发昏暗,身处山洞中的温令儿压根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她靠在火堆旁听着外头风声鹤唳,心里紧紧揪着,唯恐那些人追来,然而不知为何,眼皮子极重,睡意朦胧。
原本闭眼假寐的男人躺在暗处中,看着像是睡着了,实则正一直注视着少女,他不敢闭眼,唯恐醒来时,她离他而去。
此时少女好似小鸡啄米一般打着盹,露出一截细长白嫩的鹅颈,几缕青丝落在她耳边,调皮地荡来荡去,惹得她时不时以指尖勾到耳后,娇靥在昏黄的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柔和至极,一点一点渗入他的心里,铭刻成一幅画。
男人凤目含着温柔的笑意,正看得入神了此时少女脑袋猛然磕在一旁的石壁上,痛得她不由惊呼出声,然而也许是太过疲倦,少女并未醒来,而时以胳膊垫着继续睡了过去。
他想起在雁城时,少女也这般照顾过自己,那时他的胸口被捅了一刀,伤口极深,半夜里发了高烧,连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了,可她不信,小姑娘固执着守在他身旁,不眠不休,守了整整三夜。
他醒来时,便看到她撑着胳膊,趴在自己床边打盹,柔软纤细的小手紧紧拉着他的手掌,在此以前,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那般对他上心,那一刻,他知道他的心有了归处。
霍祁年微微动了动手臂,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还极为疼痛的伤口,如今好似恢复了不少,手臂也有力气了。
他撑着木榻起身走到少女身侧,正要俯身抱起少女时,便听得她软软道:“霍祁年你就是个大蠢蛋!我可讨厌你了,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原谅你!”
少女微微嘟着粉嫩的小嘴,鼻尖不由动了动,好似小猫儿一般,看着可爱极了,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伸出宽厚的手掌碰了碰可她的脸,嗓音喑哑道:“喃喃不必原谅我,喃喃只要开心就好,我愿意为喃喃做任何事。”
男人话音一落,少女的黛眉皱得越发紧了,男人的触碰好似让她有些不舒服,她挥着小手拍来脸部的异样,嘟囔道:“我才不信你,你说话不算话!蚊子走开!”
“好,蚊子走开。”男人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单手将少女抱在怀中,朝着木榻走去,他垂目看着少女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好似一汪水,柔若无骨,也不敢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