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切听你的。”霍祁年单手抱着少女,朝着另一个方向疾步而去,温令儿一边按着那处伤口,想要止住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然而无济于事。
越往山林深处走越发昏暗,风声渐息,只能听得林中鸟鸣兽啼,霍祁年抱着温令儿走了将近两刻钟,两人才找到一个能够躲避的山洞,洞口极为隐蔽,加上光线有许昏暗,若不注意压根看不出来,而且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取水极为方便。
两人进了山洞中,洞里应该有有猎人待过,里头有基本的生活用具,霍祁年将木榻上的灰尘拂去,继而将少女抱到榻上,行为举止极为小心,唯恐胸口处的鲜血弄脏少女的裙衫。
温令儿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以及喷洒在耳边的热气,她极为不自在地偏了偏脸,待男人起身后,她方才道:“谢谢你。”
她话音刚落,霍祁年突然朝着她的方向俯身而来,温令儿连忙伸手去挡,然而压根敌不过男人高大的身躯,瞬间就将她ya在榻上,让她动弹不得。
温令儿心里一惊,连忙握住手中匕首,气急败坏道:“霍祁年,你做什么!”
然而男人压根没有回答,只听得山洞里传来自己的回声,她费力地推了推男人,才发现霍祁年已经晕过去了,伤口处的血滴顺着锋利的箭头落在她榻上,不一会儿就洇湿了她的衣袖。
温令儿伸出手托着霍祁年受伤的肩膀,小心翼翼移出身子,取过一旁的木枕放在男人肩膀处,她看着霍祁年肩膀处的利箭,无奈叹了口气。
如今只有他们两人,若是到时候有人来找他们,估计也是一两日之后的事了,她总不能放任霍祁年这样晕着,她转了转指环,朝着口中滴了几滴莲露,歇了好一会儿,身上的劲才慢慢涌了上来。
温令儿撑着一旁的石案起身,环视着周围,如今天色还早,尚且看得清楚,若到了晚上,那就不方便了。
她走到早已熄灭的火堆面前,除了草木灰什么也没有,她身上也没有带打火石,猛然间,温令儿看向昏迷的霍祁年,犹豫再三,她硬着头皮朝着男人走去。
此时霍祁年侧躺着,温令儿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耗费时间,她伸出小手探入男人怀里摸索了一番,果不其然,找到火折子。
温令儿点了火之后便打算开始给霍祁年处理伤口,她提着木桶去打水,此时便听得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温令儿心里一紧,连忙提了水就进了洞中,如今若是被发现,必死无疑。
她一边烧水,一边查看霍祁年的状态,此时男人额头开始发烫,她拿着匕首削去多余的箭柄,也许是用力太大,此时男人唇边溢出一声闷哼,温令儿吓得连忙收回了手,然而下一秒,就被男人一把拉住了手。
男人力气极大,温令儿一下挣脱不开,她看着霍祁年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有恍惚,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露出如此脆弱且狼狈的模样,然而这一切皆是为了自己。
她叹了一声,也许是心中太过愧疚,亦或是鬼使神差,她伸出手抚了抚男人的眉心,低声道:“乖,不痛不痛,等会就好了。”
温令儿话音一落,男人便沉声呓语道:“喃喃,快逃,有坏人来了。”
此刻的男人好像一个无辜的孩童一般,她心里微微一软,一边低声抽出男人紧握的手,一边低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她看着沾血的箭头,刚要伸出手握上去,不小心便被箭头划破了掌心,渗出丝丝血珠,她咬了咬牙,以匕首割断裙摆包在箭头处,用力拔出箭头。
然而她刚用力,伤口处的鲜血越发汹涌,正当她正要停下手时,便听到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道:“用力,勿怕,我并不痛。”
温令儿微微一惊,对上男人温柔的目光,她鼻子微微酸涩,低声道:“你忍着点。”
霍祁年颔首,其实伤口处的痛不过是暂时的痛楚,相比于心痛,后者更要人命,以前他想过,这辈子的归属是为她而死,不曾想真的等到了这一日,她和他之间的终结,也许就快到了。
温令儿全神贯注看着箭头,缓了缓心神,一鼓作气将其用力拔了出来,只听得男人发出痛苦的闷哼,温令儿连忙将箭头扔在一旁,拿着帕子替男人擦去血迹,然而隔着一层衣物,压根擦不干净。
“你赶紧将上衣脱了,若是伤口感染,你今晚一定会有生命危险。”温令儿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许是跟在伏梦身边学过一段时间,所以下意识就说出了这番话。
等她反应过来时,霍祁年已经开始去解腰带了,她看着男人凤目含着炙热的笑意,沉声道:“微臣遵命。”
“你别误会,我不过是担心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容易感染,并无他意,这里有帕子和热水,你自己擦干净吧。”温令儿连忙将帕子扔在霍祁年身上,背对着男人坐在火堆旁,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一般,毫无方向四处乱撞,撞得整颗心四处摇摆,不得安宁。
“谢谢郡主。”霍祁年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修长的鹅颈,在火光的照耀下好似一副画,永远印在他的心里,此生也不会忘记,他多想两人就这样待在此处,只听得外头的虫鸣鸟啼,以及四季的风声,就这样过完一生。
然而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幻想罢了,霍祁年看着少女的背影,压根不去理会伤口,温令儿虽然背对着男人,可却是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然而怪异的是,她并未听到任何声音,不由试探道:“你怎么了?还醒着么?”
男人并不作答,温令儿以为他晕了过去,一转身,便看到男人痴迷温柔的眼神,映着闪烁的火光的面容,让她瞧不真切。
“以前在战场时,这不过是小伤,忍一忍就过去了,如今……如今好似没有这个必要,不过若是这道伤口好得慢些,你离开地也就慢些。”霍祁年看着少女略带担忧的目光,心中的情意疯狂叫嚣着,自顾自开口道。
温令儿看着他好似耍脾气的孩子一般,不由头大,她还从未见过以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她无奈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男人身旁,冷冷道:“我给你处理伤口,别乱动。”
言罢,她拿着匕首慢慢割破男人伤口处的布料,继而又用热帕子擦去伤口处的血迹,此时伤口早已经血肉模糊,温令儿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旁还延伸出一个极深的疤痕,看着极为骇人,瞧着甚至比箭伤还恐怖上几分。
霍祁年察觉到少女眼底的惊疑之意,他凤目微沉,解释道:“这是九岁那年,我母亲因为养猫之事争执不休,她气我性子顽劣,所以用铁制的鞭子抽的,看着可怖,但并不痛。”
温令儿发现霍祁年无论受的伤势如何,好似都会说不痛,然而明明是痛的,为何偏偏要以淡然处之?若是哭出来,不是更好一么?
她给男人往伤口处滴了准备好的莲露,继而用干净的手帕包扎两处伤口,她沉默了许久,方才道:“若是不痛,那就试着去痛,能以舒服的方式对待,就不必逼迫自己快乐。”
霍祁年看着少女认真的眉眼,微微一顿,这种话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其实也不会有人对他说,毕竟他是人人惊惧之人,就连亲生母亲也恨他入骨。
“我这种人,不配如此……”
他还未说完,就被温令儿打断了话语:“没有什么配不配,你到底要在过去的记忆沉浸多久?就算没人爱你,你也应该重视你自己,正视过去的错误,正视一切,你一而再再而三贬低自己,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并不想你因为我死去,你有没有想过,从始至终,这都是你一个人的肆意妄为!”
少女声音透亮清澈,犹如一把刀刺破他的外壳,让他整个人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他刻意的伪装消失殆尽,肮脏丑陋的真相显于人前,他下意识想找别的角落躲避时,对上了少女毫不遮掩的明亮的眸子。
“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若觉得亏欠我,就大大方方弥补,你若是受了委屈,那就说出来,别搞得好像只有你是最惨的,更别将你的痛苦转移到他人身上!你太自私了!”
第105章 困境
温令儿说完这番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看着男人犹如孩童般懵懂的目光,心口不由一阵气血翻涌,她原不打算同他多说,然而霍祁年压根从未想过,这一切原就不该发展成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