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这次没有道歉,他说他很多次想来找我,但他也清楚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克制自己的习惯与想念把对方变成过去式,然后再见时轻轻说一句“好久不见。”
五 街头的一枝花
演唱会结束后老周问我可不可以为他做份夜宵。
以前我们看完最晚一场的电影后都会回家做份夜宵,一边吃一边讨论电影剧情。
我说可以,然后我们去超市买配菜。
结账后我从袋子里取出一朵西蓝花递给他,我说“这是我的回礼。”
老周别过脸,他又哭了。
我说“她爱喝光明牛奶吗?”
“嗯。”
“那以后买菜的时候一定要紧紧牵住她的手,要走到最后,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憋着不说。不要那么小心翼翼,你要知道越在乎反而越产生距离,爱情又不是你实验室的标本,不要把它放在玻璃窗里看。”
说完后我看着老周平直的眉和微微下垂的眼,眼底依旧如浓墨一般,他不说话的时候依然像一株树一样寂静。
我看了七年的爱人最后成为了别人的爱人,而我也终于不用再忏悔,我们终于对这段感情做出了和解。
老周抱着朵西蓝花在旺角的街头哭得像个傻子,这个场景本该那么好笑,我却泪流满面。
就像我们爱听同一首歌,但版本不同;我们都喝牛奶,但品牌不同,我们送过最幼稚的礼物都是西兰花但寓意不一样。
我们太相似了,所以更清楚自己想要的对方也给不了,我们太小心翼翼的想要维护彼此的自由和痛楚,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越走越远。
老周和珍珠结婚那天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说他们选的婚礼背景曲是陈奕迅的葡萄成熟时,最后收线时朋友说“周周我期待着你的葡萄成熟的那个时刻。”
歌词里说枯萎的温柔在最后会长出来,我只需要静候。
我们很合适,但我们终究不够相爱,我们没有错,但终究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这个作品的时候我刚上大一,十八岁,母胎单身,某天就想如果我去相亲结婚,会咋样呢?
老周这种人就是我的理想型来着,温尔文雅,偶尔也傻气得可爱,这样的人多适合做丈夫啊。
可他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少了点强势和勇敢,爱情本就是冲动的嘛。
而且两个缺爱的人,只能挖空自己去对另一个人好,挖着挖着,自己就空了。
很悲哀。
其实老周很爱很爱周周,可是他自己本来就没什么爱,遑论全部分给周周。
另外这个社会对女性在工作中和家庭方面也是不太公平的,这个文也有想写出这种感觉。
谢谢观看。
☆、番外昨夜雨
《昨夜雨》
二零一零年夏六月 雨
周周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了,她说临近截稿日工作很忙,让我晚上不用等她回家。
但我还是在客厅里坐着等她。
楼道里传来声响,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周周身上有湿润的水汽,她看到我,神情怔了怔。
我从她犹豫的的神情里看出来她在纠结要喊我什么。
我们结婚一年多了,却没有固定过称呼,我很庆幸她的名字叫周周,我不需要刻意拉近距离就可以和她有几分表面上的亲昵。
周周喊我的时候,总是有些别扭。
若是喊老公,我们互相听了都会尴尬,这个称呼只对外使用,喊周之庭,有些刻意,对于这段婚姻来说太生硬。
于是她在我面前总是比较寡言的,在这段循规蹈矩的婚姻里,连细枝末节导致的感情变化都被划分得一清二楚。
而我也只是按部就班的扮演着一个合格体面的丈夫。
为此我精心规划这段婚姻的航线,又严谨的控制着我们之间的距离。
不过分亲密,乃至逾越界限。
也不过分疏离,像个道貌岸然的君子。
“你吃饭了吗?”她换好拖鞋,问我。
“吃过了,你还没吃吧,我帮你热一下。”
周周闻言,抬眼看我,很认真的说“谢谢。”
她这样很像个来家里做客的人,言行举止都透着拘谨和客气。
我本想陪着她一起吃,但她吃得匆匆,且衣服湿了大半,要去洗澡。
其实她可以让我不必着急热饭菜,但她没有。
我和她之间总是差了些许默契,我的体贴浮于表面,而她从不计较。
比起夫妻,我们更像同居室友。
浴室里升腾起氤氲的雾气,被淡黄的灯光照得很柔和,像一场黄昏。
我习惯在睡前写一些零碎的生活记录,现在坐在书桌前,看到窗外的路灯把雨滴照亮,悬铃木枝叶发出嘈杂的噼啪声。
回想起和周周第一次见面时,那一场忽然而至的雨。
那时候我们是彼此的相亲对象。
父母觉得我从事学术研究,工作安定,人也沉稳,尽早成家会更好。
母亲说我希望你这一生都顺遂,可我觉得我这一生都在被支配。
我遇到了周周,她是我的第一个相亲对象,也是唯一一个。
其实第一次见面并没什么感觉,我不善言辞,她比我还沉默,或许只是与我无话可说。
我们互相讲了一下家庭状况,在我看来,相亲本质上就是一轮利益交换。
在这个匆忙的社会里,男女双方摆出筹码,提出条件,一切都开诚布公,省去许多情感纠葛,也节约许多时间。
她来相亲是因为母亲要出国了,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国内,就想着给她找一个好丈夫,有个家,能得到照顾。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神情淡漠。
我想也是,原生家庭都给不了的感情,怎么能寄望于另一个家庭来给予呢。
“那你自己愿意结婚吗?”我问她。
“我想让家里人安心。”她说。
周周在感情里本就处于一无所有的境地,所以什么都不在意,只寻求一个形式。
那一刻我居然和她生出同病相怜的情绪,我选择相亲也只是为了达成父母的期愿。
我们都顺从于他人的想法,所以是同类。
相亲结束后的固定流程就是互留联系方式,要么一锤定音,要么多方权衡。
我存了周周的电话,在她转身离开后,心里居然升起几分期待,有些像找工作时等待面试通知的心情。
我觉得初试的感觉还不错。
正打算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忽然飘来了一阵雨。
橱窗外的人皆行色匆匆的穿行在雨幕里,天色灰蒙蒙的,街上拥堵的车流闪烁着车灯。
因为这场忽如其来的雨,城市的节奏被打乱,我站在门前避雨。
“你没带伞吧?”
是去而复返的周周,她撑着一柄格子伞,站在台阶下看避雨的我。
我点头,然后她把伞移向我“你去哪儿,地铁站?”
去地铁站的路上她走外侧,周周很细心,不露声色的关照着我。
“我来撑伞吧,你这样举着很累。”
周周说没事儿,反正不远,到了地铁站以后我才发现她半边外套湿透了,有些愧疚“谢谢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你。”
周周听到这话,眉眼一压,露出笑意,“没事,回去洗一下就好。”
她把雨伞递给我,“我家离这儿不远,你拿着伞吧。”
说完就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意识到她只是单纯为我送伞。
与内敛相衬的是她不动声色的温柔。
于是我回去和母亲说周周很好。
母亲将她的资料翻来覆去的看过后,说可以,看着很乖顺。
我在母亲眼里也是很乖顺的。
我给周周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方便,我好还雨伞,她回复说一把伞而已,要是不需要扔了就好。
我不想扔,只是在找借口再见她一面而已。
于是我问母亲能否再安排我和周周见一面。
得到的回答是周周在和另一位男士相亲。
我是一锤定音选了她,可她只把我当成选项之一。
这让我心里生出几分气馁和不甘。
从小到大我的成绩都很好,我喜欢解题,但我讨厌多选题,因为答案太多,每一个都有着似是而非的正确性。
没想到善于出题和解题的我会成为多选题的备用答案之一。
为了平息心里的这点不甘愿,我搅合了周周的相亲,成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