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方明略一思索道:“以下犯上,杖责二百。”
温家人一听,腿都软了。这二百杖下去肯定死透了。
“他…他疯了,不能做国公!”温骅醒来一段时间了,他一直装睡,听闻此言后,慌得跑了出来。
邵方明不卑不亢:“温少爷,爵位世袭自有圣上定夺,您私下对国公如此不敬,实属不该。”
温骅腿一软,叫道:“那温白呢!难不成他来做家主?”
“自然不是。”温白主动道:“兄长为温家家主,以前是,现在也是。只是如今他不在桑海,但既然他把家主令留给了我,我会暂代家主,替大哥整顿好温家。”
“你配吗——”温骅声嘶力竭道。
温白淡淡瞥他一眼:“你不再是桑海温氏的人,我配不配,与你无关。”
温太公渐渐好转了过来,他定定地看着温白,虚弱道:“好一招以退为进,不愧是温晏清带出来的人!”
温白莞尔:“您放心,虽说您辱没了温家的门楣,但我可做不到翻脸无情,我定会为您寻一处洞天福地,让您养老送终。”
邵方明沉思片刻,语重心长道:“温老太爷,您看这样如何,您就认了二公子暂代家主的身份。二公子呢,也退一步,老太爷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一来呢,出去住也不习惯;二来,则会被人戳温氏的脊梁骨,你们看如何?”
温太公陷入了沉思,温白冷哼:“旁人爱戳便戳,我不在乎那个。”
温太公手下一紧,他沉吟:“好,老朽认了。”
温白悄悄松了口气,他故作不屑一顾,邵方明又道:“二公子,您还要在桑海长主呢,就当给下官和面子,行吗?”
温白缓缓点了下头:“好,我虽与他们无情,但日后诸事还要仰仗邵大人,我给您这个面子。”
温氏一群人悄悄松了口气,“只是,”温白转身,看向他们,他们心里又是一慌。“从此温府分为东西两部分,你们住在西边,我住在东边,眼不见心不烦。”温白道。
温太公求之不得。
等温家事情平息,温白安顿好温索瑜,这才去大厅招待邵方明,常修儒也在。
温白深深作了一揖:“邵大人,今日之事,温白感激不尽。”
邵方明连忙扶起温白:“二公子客气了,你们的事我都听修儒讲过了,只是我一直忙于沿海倭患,未曾留意到温家的异常,竟让国公受了委屈。”
温白道:“大人不必自责,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呢。”
邵方明叹息不止:“可惜了温大人,倭患未平,他便已身陷囹圄。”
温白眼底一暗,他道:“邵大人,兄长未做完的事我会替他做,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二公子客气了,方才公子舌战群人,从容不迫,下官深感佩服,自当尽心尽力辅佐公子。”
温白苦笑:“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不过是口舌之快罢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是种策略。”常修儒扶住温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白,你莫要妄自菲薄。”
温白胸口忽地一痛,他闷哼一声,扶住了桌子。常修儒紧张道:“小白,你怎么样?”
“是…伤口。”温白强按下心头的不适,镇定道:“邵大人,你当才说的倭患,是什么情况?”
沿海地区多有倭患,桑海远离天渊城,倭患更是严重,温玄未到来之前,桑海地方官员为了避免损失,甚至暗中向倭寇进献财宝。
温玄到来后,先是罢免了一群酒囊饭袋,又整顿军队,与倭寇硬碰硬,倭寇一度不敢靠近海岸,只是倭患还未平息,温玄就被弘道帝叫去了霆灵。
邵方明头痛道:“如今,那群贼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温大人不在桑海,多次进攻海防,得亏将士们拼死守住,只是如今军饷不够,朝廷不肯拨款,我也不知能收到何时。”
温白直接道:“邵大人,除非我们战死海上,否则朝廷是不会搭理我们的。”
邵方明半晌回不过神,温白注视着地图上的海岸线,道:“倭患没有必要除尽。”
“公子的意思是?”
”以退为进,软硬皆施。”温白看向常修儒,常修儒了然,只有邵方明还是一头雾水。
温白道:“邵大人,你派人给倭寇头子传信,告诉他们我们愿意继续上供财宝,只要他们不靠近海岸。”
“啊?”
“如此来往几次,他们必定放松警惕,届时让人埋伏在箱子里,里应外合,放火围剿,还怕他们再嚣张?”温白沉思。
邵方明为难道:“此计不行,倭寇数量庞大,有好几艘船,珠宝箱子只会被放在一艘船上,那其他船怎么办?定会有船逃跑,然后通风报信。”
温白狡黠地笑了:“谁说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啊?”
“他们贪财,我们缺钱,倒是可以合作。”温白道。
邵方明大惊:“合作?”
温白颔首:“嗯,只需找到倭寇头子的船,将他的船弄来就行,毕竟擒贼先擒王,只要抓到他们老大,啥都好商量。”
邵方明还是觉得不妥:“与倭寇合作?”
温白认真道:“邵大人,我知你拳拳爱国之心,但朝廷已然不可信,我们身在桑海,自当以桑海的利益为先。”
“公子…说的是。”
交谈完毕之后,邵方明便离开了,他一离开,温白便瘫在了桌子上,他额角不住地渗出冷汗,常修儒大惊失色:“小白。”
温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脸色苍白地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常修儒见状,急忙蹲下来,替他把了脉,温白的脉搏十分怪异,常修儒觉得肯定是洛逖发作了。
温白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他娘的!”
常修儒一时也手足无措,温白想拿头撞墙来着,被常修儒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常修儒抱着温白的腰,安抚道:“冷静些,小白。”
温白双眼通红,他挣扎着推开常修儒,自己扶着墙,又顺着墙坐了下来,痛苦道:“表哥,你给我几巴掌吧。”
常修儒无奈地看着他,师父要明天才到,不知道温白能不能坚持过去。
温白呼吸急促,右手使劲抓着墙,墙上出现了五道血痕,温白仰脸狠狠地撞了撞墙,用理智道:“表哥,你先…出去。”
常修儒怎么能放心出去,温白见他不走,挣扎着过来把他推了出去,被推出去的常修儒撞上了过来探望的温叔。
温叔:“二公子,你怎么了?”
温白顺着门又蜷缩到了地上,疼得根本不想说话,他发了疯似的到处乱撞,屋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打碎声。
第111章 从少年到无赖
温叔被吓了一跳,他无措地看向常修儒:“常公子,二公子他怎么了?”
常修儒被温白交代过,不要说他中毒之事,只好哄道:“是伤口复发了,温叔,您去歇着吧,照顾好姑父。”
温叔被常修儒哄下去了,常修儒立马出府,亲自去接他师父。
温白的屋里一阵狼藉,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手里握着一片花瓶的碎片,左手早已鲜血淋漓,温白努力使自己保持些理智,别慌别慌,冷静…
冷静冷静,温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找些事来做,对!给江季白写信,还未曾向他解释,他那么小心眼的人,定还在生气。
温白趴在案几上,冷汗打湿了衣襟,他右手执笔,左手紧紧攥着陶瓷碎片,脸色难看,额角抽搐着,一笔一笔的,字写的跟鬼画符似的。
“江季白,我上次说的话不是真心的。”
“知道吗?温家现在我主事,厉害吧?”
“江季白,我哥被关了…”
一句一句的,杂乱无章,温白也不清楚自己在写什么,只知道脑子里都是江季白,他怕再也见不到江季白了,他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仿佛脊椎被从后脑勺抽了出去,他意识渐渐模糊,最终疼晕在了案几上。
常修儒扛着自己师父进府时,还在庆幸幸好师父瘦,不然他可扛不动。
常修儒的师父人称鹊老,师承扶苏谷,是个医术诡谲的老头,很多郎中都认为他医术离经叛道,不屑与他为伍,老头也乐的一人逍遥自在。
“修儒啊,师父跟你说,得多吃点,瞅你肩膀硌得我肚子疼。”鹊老埋怨道。
常修儒温声道:“实在是情况紧急,委屈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