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晗王冷冷瞪着君子游,不为所动。
“二……”
君子游的掌心攥了冷汗,他竭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慌乱,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他该庆幸自己此刻双眼都被蒙着,否则一定会被察觉到异样。
“……”他深吸一口气,果然听到了晗王的呼吸声猝然停滞,随即他那根竖起的手指一疼,被人硬掰着收了回来。
晗王低声咒骂一句:“妈的,你们父子到底有什么妖法,本王明知道你根本没有本事威胁,却还是担心你留着后招,至少这一点上,你跟你那该死的爹简直是如出一辙。”
“多谢晗王赞誉,既然您作了让步,想留下我一条贱命了,不如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吧。”
话毕,便是漫长的死寂。
空气仿佛随之凝结,让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稍候片刻,便有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君子游虽知逃避无用,却还是下意识闪躲,结果便是被人无情拖了起来,按在了几步开外的矮榻上,被迫端正坐姿,与晗王相对。
晗王很随意地靠在茶几旁,装模作样给君子游倒了杯茶,明知他看不见,还是“好心”邀他共饮,那人礼貌地出言婉拒,便被那粗暴的侍卫将手强行按在了滚烫的茶汤里,非要听见那一声忍痛的低吟,他才算满意。
“敬酒不吃吃罚酒,君子游,别把自己当成什么香饽饽,林溪辞当了一辈子奴才,你也是为奴的命,真以为本王被你降住了不成?”
“没没没……哪儿敢呢,是我僭越了,我只是想……”
“想什么?不准想,你只要接下来每个问题都如实回答,就能多活上几天,只要你足够聪明,在这几天内找到自己的生路也不是不可能,机灵如你,应该不至于自讨苦吃吧?”
晗王话音未落,君子游就觉着臂上一凉,那侍卫掀起他的袖子,直接一刀划伤他暴露在外的皮肉,伤口深可见骨,疼得君子游压着上臂一声惊呼,下意识的反抗动作险些让他从矮榻上翻了下来。
不等他更多的举动,一条绳索便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吊在椅背上,并有铁环扣动的脆声响在耳畔,很显然,只要他的回答没能让晗王满意,他就会添一道新伤,并且在本能反应下缩紧自己的生存的空间,只要是人,就避免不了这样的局面。
君子游咬紧牙关,剧痛使得他整条手臂颤抖不已,根本无法抑制齿间溢出的呻-吟与粗喘。
“……萧景澜,你简直丧心病狂!”
他的咒骂激怒了玩心正甚的晗王,手指轻点,君子游再次平添伤痛,在完全没有药物麻痹的状态下被施虐,就算是习惯了忍痛的他也是不堪重负,很快黑缎被泪水浸湿,混着血色的泪珠从眼边滑落下来。
晗王眼底闪烁着异光,似乎被激起了潜藏的欲-望,甚至挺起上身凑近了去细看那人的反应。
就在他将要第三次发号施令时,柳容安扯着他的袖子,唤回了他的理智,并在困惑目光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分明是在说:“别弄死了他。”
面对柳容安的善意,晗王瞥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君子游,十分嫌弃地擦去了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冷言相问:“可别说你是在他身上看到了那流落在外的儿子的影子,想在他身上表达你无处发泄的多余母爱吧?”
“于情不单是我的儿子,他更是……”
话及此处,晗王的态度才稍稍有了缓和,看得出来,他虽然不想承认柳于情与自己的关系,但父子之间的血缘羁绊是无法轻易斩断的。
这个时候,君子游开了口:“柳于情,他果然是……”
晗王冷眼斜睨:“怎么,连这你也猜到了?”
“柳于情曾言,他的生母是被长公主陷害才有了身孕,事后柳母手刃了仇人,并因手上沾了人命而受长公主要挟。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极不合理的,柳母就算要恨,也该是痛恨害她至此的长公主,她与长公主朝夕相处,动手的机会很多,可她并没有伤人的举动,可见这份恨意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难耐,至少,没到非得杀人泄愤的地步,所以那个男人是否真的丧了命才是关键。”
柳容安眉头紧锁,“说下去。”
“事后柳母若一心求死,单凭长公主的要挟可是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的,所以听到这个故事时我就知道,柳母并非受人胁迫……她是自愿的。当然,能让她心甘情愿结下露水情缘,对方定是她真心相惜,并愿为之抛下名声地位,哪怕无名无份,也愿生下他儿子的情分。”
说到这里,君子游顿了顿,扯下黑缎,睁开血红的双眼,用无法聚焦的目光,注视着他对面脸色隐隐发绿的晗王。
“柳于情,其实是晗王您的骨肉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键的身世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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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地宫
“你骗不了我,我看得出来,你没有办法反驳我的话,因……”
他习惯在以气势压制走投无路的犯人时拉近距离,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刻面对的是何许人,稍有动作,就被那充当打手的侍卫粗暴地牵着绳索扯了回来,连口气都没喘上来便摔在了椅背上,突如其来的力道施加在最脆弱的脖子上,几乎要窒息。
被缚颈的君子游不得不让自己紧贴在椅背,才能勉强透口气。
许是他的推理让柳容安的态度有了一丝转变,她举刀指向那施暴的侍卫,怒目瞪向晗王:“让他说完!我要听他后面的话。”
“容安,你是真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吗?胆敢做出这种事来,想好后果了吗?”
“后果无非一死,委屈多年,我早已不在乎这些。”
“那你在乎什么?镜花水月的虚幻过往吗。”
“这个孩子,他比我更能看透自己的心思,这么多年过去,我多想还能遇到一个洞察我内心悲苦,抚慰我身心创伤的人,在我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前,绝对不会让你弄死他!”
面和心不和的主仆二人在过往数十年中早已形同陌路,如今针锋相对,引线一触即燃。
君子游正是抓准了这对有实无名的夫妻因为观念、信仰、性格等等不合的弱点,关系已经出现了无法修补的裂痕,深知在柳容安心中对于疏离多年的儿子所抱有的愧疚早就超出了对晗王的依赖。
这个女人曾因年少单纯而选择了爱情,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现实打磨的她对亲情的依赖远超于这种虚无缥缈难以触及的感情。
此时此刻,在她心里,柳于情的地位远高于晗王,若二者相持相悖,她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儿子。
这一赌取胜的君子游笑出声来,手指探进绳套里,与施暴者僵持着为自己争取了一线喘息的余地。
他忍着喉咙火烧火燎的痛感,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垂死挣扎般抓住了柳容安。
“娘……”他轻声唤道,“……我也没有娘,所以我能体会他这些年孤苦伶仃的心情。如果我是他,一定……一定……”
他刻意拖慢语调,就是要给人打断他的机会,话说得越碎,越能让人心生好奇,也越能激发柳容安的母性。
她是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就算软硬兼施不择手段,他也得想法子活下去,洗清自己的污名。
……那个人还在等他解释这一切,他要回去,要亲口告诉他:我是无辜的,王爷的满腔情意从来没有错付。
“……柳姨,别再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还……还来得及。”
君子游咬牙发了狠,扯着绳索蓦地发力起身,额头狠狠撞在侍卫的下颌,令人猝不及防一失神,随即趁虚而入,两肘弯起击向身后,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足以撞断对方几根肋骨。
如此激烈的反抗莫说那控制他的侍卫,就连晗王也是始料未及,当即抽出剑来欲斩向君子游,电光火石间一声巨响,刀剑相触,两败俱伤。
锋刃的豁口紧紧扣在一起,谁也不想率先作出让步,也便僵持在原处,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