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元同宋武面面相觑,自从朝廷修了运河引江水改道之后,濉河已经干涸了有十多年了,事实上宋元元压根就没见过有水的濉河长什么样,那里说是河倒不如说是一个长长的沙坑。
宋元元偏头看了看窗外,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毫无遮挡的炙烤着大地,连种在水池边的柳树叶子都晒蔫了,这实在是不像要闹洪灾的样子。
宋元元看了看姜蓓,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小声问道:“娘,你听说过杞人忧天吗?”
姜蓓早就知道别人会是这么个反应,她看向宋武,果然宋武也露出了不太赞同的表情,是啊,谁能想到已经旱了这么长时间的江阴竟然要闹洪灾了呢?
连家里人都不信,更别说那些外人了,姜蓓有些泄气,谁能想到干了这么多年的濉河就是江阴洪灾的罪魁祸首呢?
要不是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过,有人同她这么说,她也觉得荒唐。
宋武沉吟片刻说道:“濉河决不决堤那都是以后的事,你现在这么悬着心,把身体熬坏了以后怎么办?不过河道废弛终究不是好事,濉河附近良田万顷,若要有个万一,空怕大家都要饿肚子。今年的气候确实有些反常,也不怪你担心,这样吧濉河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姜蓓问道,不是她不信任宋武,濉河河道防务早就废弛了,连个河工都没有,宋武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能修河堤。
宋武看了一眼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的姜蓓说:“你忘了,我前几年捐了官身。”
那怎么了?不过是个末流的小官,而且捐的官大都是没有实权的,姜蓓担心他在敷衍自己。
宋武见姜蓓还没反应过来,无奈的说:“我捐官走的是前任运河总督的陈大人的路子,主管流经江阴这一段河防的是他的门生,商队这几年都是走的水运,我同他关系很好,既然运河是引濉河水改道的,那濉河应该也是他负责的,我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姜蓓迟疑的道:“那他会管吗?”
“他肯定是想管的,朝廷俸禄微薄,他们这些人全指着整饬河务吃饭呢,谁会嫌钱多?不过不知道报上去后上面给不给银子,不过无妨,这些都是可以疏通的,陈大人的面子工部还是会给的,你放心吧,就算上面不出钱,我们大伙凑一凑也就是了,濉河流经江阴的就那么一小段,附近都是良田,就是为了保家产大家也会出银子的。”
“希望如此吧。”姜蓓知道宋武说的这般轻描淡写是想宽她的心,就算陈大人的面子再大,人家看的也是陈大人而不是一个小小的河工的面子。
要是这工程工部那边批不下来,在洪灾有苗头之前想让濉河周围的地主出钱修河道那是别想,等有苗头了再想出钱修河道就晚了,不过总算知道濉河的事找谁了,这也是个好事,比之前一点插不上手强,大不了借河道衙门的势狐假虎威一把,强迫大家出钱算了,总比地全淹了还死人强,姜蓓无可无不可的想。
第28章
时间就一天天的过去,阳光越发的毒辣,连刮得风都是热得,果然不出姜蓓所料,虽然河道衙门核实了一番濉河的河道之后,把事情报到了工部,奈何近几年朝廷都没有多少收入。
再加上前几年东南数个行省闹水灾,这几个省是鱼米之乡历来都是国家最重要的粮仓之一,人口众多,赈完灾国库空的能跑耗子了,兵部不能消,吏部不会自己削自己,户部是管钱的更不会削减开支,礼部关乎国家的颜面,算来算去能削减开支的就只剩下工部了,这些年工部的预算一削再削,勉强能维持下去就不错了,江阴河道衙门把事情报上去之后,还没到户部在工部这里就被打了回去。
这让本来以为能大捞一笔的李路十分的失望,连带着对他自以为是变着法想办法替自己捞钱的朋友宋武都不那么待见了。
他过了这么多长时间的苦日子了,好不容易有个捞油水的法子,没想到刚想伸手就碰了壁,工部不出批文,可是他送上去打点的银子却不会退回来,宋武给自己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平白害他丢了那么一大笔银子,想想就心疼,李路心口痛的要滴血,他觉得自己一段时间之内是不想再见宋武了。
偏偏他正心疼的当口,门房来敲门说宋武上门拜访,李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知道了。”
也不说见,也不说不见,他本意就是想晾着他,哪知道因为宋武这几日是李路眼前的红人,门房回错了意,自以为善解人意的把宋武带了进去。
宋武上前拱了拱手,李路都惊呆了,他让宋武去坐冷板凳的时候,他竟然敢进来,李路没有看到门房,他以为宋武是自作主张进来的,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宋武一个商人,哪怕再有钱也不过是他们的钱袋子,任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晾着宋武,宋武自己不识趣的乖乖离开也就罢了,竟然敢私闯公堂?这几日的不顺积攒下来的怒气,一下子冲进了脑门,李路张口就想喊人。
他正要喊的当口,眼睛看到了宋武穿的绿色官袍,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怎么忘了,宋武早就捐了官,虽然只是个九品待候补的小官,也不是随意可以罗织个罪名拿捏的了,又想到宋武手下的商队素日送来的银子,李路发热的脑门到底凉了下来。
他刚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不能再失去商队那边的钱了,他冲宋武说道:“宋兄,我正想去找你呢。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修濉河的事泡汤了。”
“工部今年的预算手头紧,不肯给批文,我们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光上下打点的银子我都出了足足有二百两呢,这下全黄了,兄弟,为了你我可出了大血了。”
李路这话里怨气可是不小,修濉河的事还指着他呢,宋武忍住心里的不快,好说歹说硬拉着他去了城郊的庄子上,安排人杀了头鹿做主菜,掌勺的是从城中有名的酒店食为天请来的大厨,又特意派人从自家酒庄搬上两坛好酒助兴,见宋武待自己这般隆重,李路心里这才稍微舒坦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终于可以谈事了,李路借酒装疯拍着宋武的肩膀说:“宋武,我为兄弟你可是两肋插刀了,但是兄弟你可不仗义啊,你看哥哥我都穷成什么样了,你自己吃香喝辣的,让哥哥我吃糠咽菜,你不厚道。”
李路边说边把那小眼看向宋武,眼下之意说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钱呗,宋武也拍着胸脯说:“哥哥,你放心吧,兄弟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着拍了拍手,叫手下人送上来一个匣子,那匣子大小可是不小,没有七八百两银子是装不满的,李路眼都看直了,宋武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拍了拍李路的肩膀示意李路打开,李路咽了口唾沫,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层布,揭开那层布露出了白花花的银子,他上次看到这么多钱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修运河的时候,他早就听说宋家有钱了,这么一看,宋家的钱还真不少,可惜了了,他怎么就捐了官,要是没捐官还不是他们筷子上的一块肉,当年他要是早点给宋武栽个罪名和县令联手,把宋家弄到手多少钱不都是他的?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苦哈哈的,李路想想就觉得遗憾。
错过了就错过了,李路虽然遗憾也没有办法,收回了思绪,啪的一声关上了盒子,冲宋武笑着说:“兄弟,够意思,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哥哥说,能帮得上忙的,哥哥一定帮。”
李路海口夸的倒是大,他心里的算盘打的精着呢,河道衙门除了整饬河务,偶尔设卡拦截商船沾点小便宜之外并没有什么职权,他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李路拿了钱就想走,没走成,被宋武拦了下来,李路心想难道宋武反悔了?就听宋武说道:“我还真有事情想求李大人。”
“什么事?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你是知道的,手里没什么实权,运河河道衙门在运河修成的时候就该解散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解散,你哥哥我堂堂七品的官员现在还在河道衙门耽误着呢,手里头唯一能指挥的动的也就是手下那帮河工了,你这忙要是大了,我可帮不了。”李路摆出一副光棍的样子说道,手里紧紧的抱着那匣子银子,生怕宋武一听自己帮不上忙,就把银子给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