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唯恐自己不够格,唯恐自己会顾此失彼,唯恐自己会让她失望。
也是在这个瞬间,她好像才读懂了那份迟迟未捅破的心意。
不是在暧昧,不是在周旋,不是在权衡利弊。
他是在问自己,可不可以。
她突然觉得心疼。
“我会觉得很骄傲,”谨以约说着答案,却忽然一低头,鼻子泛酸,“他对自己的职业,有坚守有信仰,我会觉得很骄傲。”
向鸿笺听见她话里的鼻音,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她心中的翻山倒海,也不知道她翻山倒海后,将自己心中的纸船,停泊在了他这片港湾。
但这并不妨碍,他读懂她的弦外之音。
——她在肯定他的意义。
阳光掠进这寸方隅,糅合出一派温存光景。
“可他——”谨以约声音莫名地,重重一哽,“他会保护好自己的,对不对?”
这个主语不明的问句,轻轻浅浅,却隔着水流声,重重凿进向鸿笺心中。
他看着她低垂的侧脸,目光与言辞同样虔诚:“嗯,他会的。”
我向你保证。
-
这一个插曲,并没有拖慢做饭的进度。半个多小时后,四菜一汤被摆上桌,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分量也正好,不会造成浪费。
谨以约刚摆好碗筷,就被碗沿折射的光晃了一下眼,她看了眼窗外灿烂的阳光,跟向鸿笺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跑到阳台前,拉开阳台门,把原本放在室内的花盆搬了出去。
向鸿笺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等她折返,问她:“那是什么?”
“这是个秘密,”谨以约跟他卖关子,“不能告诉你。”
向鸿笺没再追问,低头笑。
这一餐饭,谨以约吃得有滋有味。
向鸿笺与她对坐,眼前是一屋两人,未来却有三餐四季。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不会比这再好了。
他想。
“等会儿去看电影吧。”
“好啊,你想看哪一场?”
“就一点半的那一场吧,我已经买好票了。”
他是真的买好了票,只要影院不发生任何不可抗力,他便能轻而易举地,把昨天的承诺兑现。
但命运总爱弄人。
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让他的承诺,再次成了一个空头支票。
向鸿笺去阳台接的电话,手机那端传来的讯息言简意赅:“魏明宇受了重伤,进了手术室。”
闻言,向鸿笺手指一松,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然后,挂断电话,买了最近的回S市的高铁票。
买好后,他又在订单里确认了一下发车时间。
确认过之后,目光无意向下一瞥,看到一张车票——
2021年1月11日,从洛城到Z市,上面盖着一个灰色戳记,显示着已过期。
上次未取出的车票,和这次未取出的电影票,仿佛都是暗示,暗示他确实不应该轻易许诺。
他没那个资本。
拉开阳台门的时候,谨以约正好拿着外套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我收拾好了,走吧。”
向鸿笺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
那一刻,他是真的,挺恨自己的。
“医院临时有事情,我要赶回S市,抱歉,可能没办法陪你去看......”
“不要说抱歉,”谨以约打断他的话,“这种事情不需要说抱歉。”
她的“武断”,让他一时失语。
谨以约走到他身边,眸光轻抬:“向医生,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
她看着他,目光无惧无畏,赤诚坦荡:“有一种爱,生于共同信仰。”
第18章 2021.1.18
一月十八日,S市,阴转小雨。
刘瑜芬今天出院。
恰逢周一,黎星公司要开周会,实在是走不开,谨以约怕晏晨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想着过来帮帮忙。
出院手续办理得很顺利,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四个人便开车回了家。
把老两口安顿好之后,谨以约正准备回家,晏晨却突然叫住了她。
“有事?”谨以约问。
“今天谢谢你。”晏晨说。
“你可赶紧拉倒吧,”谨以约对他的客套相当嫌弃,“没事我就走了啊。”
“等等,我真有事。”
谨以约哭笑不得:“那你说啊。”
晏晨清了清嗓子:“我听黎星说,你跟向鸿笺刚认识没多久?”
谨以约点点头:“是啊。”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谨以约看着他这个欲言又止的样子,瞬间有点知味:“怎么?这是准备给我当情感导师了?是不是准备告诉我,要我擦亮眼睛,别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不是,”晏晨说,“我是想告诉你,我之前见过他。”
“见过他?在哪儿?”
“飞往非洲的航班上。”
谨以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哪儿?”
晏晨重复一遍:“飞往非洲的航班上。”
“什么时候?”
“2018年。”
“等等,你那个时候去了非洲?”
“嗯。”
“去找黎星?”
“嗯。”
“我怎么不记得她跟你见过面?”
“偷偷看了一眼,没敢让她看见我。”
“......”谨以约觉得男人闷骚起来真是可怕,要是她,飞那么远,怎么着也得跟心上人见上一面。
“不过,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难道——”谨以约压根没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联想,“是为了说明,你俩很有缘分?”
晏晨:“......”
我是为了说明你俩很有缘分啊!
前天,在医院,晏晨看到向鸿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莫名熟悉。想了好久,才想起原来是在飞往非洲的航班上见过他。
从中国到非洲南部,没有直达航班,一般都要转机两三次。
晏晨想起,那次在肯尼亚转机时,他前面坐了一个男人,中国面孔,脸庞英俊。
他本来还没太在意,直到目光无意间一扫,看到他手机上的照片。
那张脸,他莫名熟悉。
那段时间,黎星和晏晨分手,拒听了他所有的电话,也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晏晨只能在晏荣和刘瑜芬与黎星通话时,偷偷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黎星在非洲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名叫谨以约。
他通过视频,看到过谨以约的长相。
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坐在他面前那个中国男人手机里的照片,就是谨以约。
但他当时并没有多想,毕竟他跟谨以约算不上熟。
至于现在......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记忆也没那么清楚,所以他也说不清当时“几乎可以确定”的“几乎”里,究竟占了几成确定。
他只好省略猜测的过程,直接给出了一个自己的答案:“我觉得,他去非洲,应该是为了找你。”
谨以约忍不住笑:“......你猜我信不信?”
“你就姑且当做是,男人的直觉吧,”说完,似乎是觉得不够有信服力,又添一句,“要不你亲自问问他吧。”
谨以约:“我看起来是这么无聊的人?”
-
事实证明,打脸只需要一瞬间。
回到家,谨以约简单收拾了下,便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从Z市到S市,走高速得六个多小时。
她在正午时分出发,于黄昏将至时抵达,赶在天色彻底变暗前,在S市的高速口下了岔道。
谨以约车技不错,但一个人上高速,精神肯定会高度紧张,尤其是,这份紧张还持续了这么多个小时,因此,下高速的那一刻,她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落在挡风玻璃上,有点影响视线,谨以约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打开了雨刷。
看着眼前带着明显南方城市气质的淅沥小雨,谨以约才觉得自己真是有够冲动。
就因为晏晨那个无凭无据的猜测,她就这样来到了他的城市。
还是在没跟他打招呼的情况下。
也不知道见了面会不会尴尬。
算了,大不了说她是过来送车的。
谨以约这次过来,开的是向鸿笺的车。
他昨天走得急,做的高铁,车钥匙就留给了她。
谨以约顺着导航往市中心开,正准备找个机会给向鸿笺打个电话,结果,突然之间,砰的一声,车身猛地受到一阵撞击,往前滑了好几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