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像一团湿中的棉花被生硬地塞在心口,十分难受。
“算了?”他嘴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似在自嘲,无可奈何的悲伤在眸间流转,顺着白衬衫的纽扣,一路滑到心尖,蔓延成苦涩的弧度。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算数了吗?暮祁,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不要再违背你的誓言了。”
韩曜没有了刚才的油腔滑调,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他认真的时候,眼睛聚焦着看人,十分深邃且明亮,就是有点冷漠。
第180章 暖阳微醺,缓缓洇开
BGM:《Sober》
“嫉妒的,憎恨的,厌恶的
城南的花都会帮你消融
一城烟雨不问曲终人散
他还在病榻中经受残梦侵扰”
——Bordereau
“我会去见他。你走吧。”暮祁皱眉。斜躺在沙发上,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他叹了口气。轻轻地关上别墅的大门,从长廊上炽热的阳光下走过,眸子漆黑,感觉阴冷的风睡着衣袖间穿过。
他加快步子,驱车消失在了川流不息里。
暮祁在他走了很久之后才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寂静。淡淡的阴影洒在他略微单薄的轮廓,忽然有一瞬间的寂灭,感觉世间万物都融在阴暗的光里。无法抽身。
下了三环路,把车停靠在路边,重重地推开车门才得以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他习惯性地从包里摸出烟来。发现左边裤兜里空无一物,他都好久没有抽烟了。
除了年少时叛逆总觉得抽烟喝酒打架是男孩子做的最酷的事情。整天沉溺于酒精中,他真的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他总觉得犯烟瘾会让人在某些时刻失去理智,失去冷静的判断力。
只好忍着烟瘾走到空荡荡的天桥上。
又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串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暮董。暮祁他说要见您。您看怎么办?”
很多时候。他收起自己满腹的心思,全凭别人使唤,这样看似耗费精力和时间,其实相当于一个逃避的借口。
他也从不过问。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暮承风这么信任他。也认可了他的能力却还是只让她当一个小小的秘书。
“我在医院等他,你也别忙活了,来医院吧,你比较容易和他沟通。”
“嗯?”韩曜有些受宠若惊,收起自己的疑惑又急匆匆地换了方向赶往医院。
来到市中心的医院,人群喧嚷,一楼大厅挂号的地方空气中污浊,到处是挤挤挨挨的粉尘,浓烈的消毒水味也被消融得淡淡的。
电梯里人很急,那些人要么是不耐烦要么是一脸惊慌的样子,都沉浸在各自不好的情绪中。
这也难怪,毕竟这里是只有生离死别生老病痛的时候才会来的地方。
没有人会愉悦。
韩曜对已经很久没有来这个医院里,平时暮承风病了也不会专门去医院,要么找家庭医生来要么去以前的“疗养院”,暮承风的隐疾他摸的一清二楚并且极力地帮他掩护着。
“董事长。”韩曜轻轻地敲门,空白房间内的男人微阖着眉目,闭着眼睛眉头轻轻皱起,光线跳跃在他略微苍老的皱纹纹路上,竟有一丝沧桑感。
他的旁边静静地躺在一个少年,眉目温和,暖阳微醺,如画一般缓缓在眼前洇开。
点滴瓶发出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桌子上放着一大束百合花,浓烈而明艳,照着人的眼眶都亮了起来。
他听见门外的声音轻轻睁开眼睛,眼睛里布满血丝,睫毛也是一片乌青的,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整个人消瘦得非常厉害,看起来十分疲惫。
但他还是勉强冲着韩曜笑笑:“韩秘书,进来坐吧。”
韩曜轻轻点头,拘谨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床上依旧沉睡着的暮念和男人无措的神情,除了担心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181章 遮掩苍白,虚浮温柔
BGM:《KnockinBoots》
“涅槃不一定重生。”
——Bordereau
“董事长,暮公子怕是不会醒过来了,您别在为他劳心费神了。”
暮祁也不知这么的,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并非他内心所想说出来就后悔了。
看着男人一脸的惊讶和瞳孔里的悲怆与质问:“韩秘书,你……“
“真的不好意思。董事长,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时候的他忽然就变得坦诚了。即使他眼前没有要算计暮承的意思,但他们之间总隔了一层东西,无法逾越。
“算了,你不用劝我。我会自己看着办。”
“至于暮祁,我也会好好处置的,你不要操那么多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这个男人的雷厉风行,如雷贯耳。
“好……”空气中这一刹沉默,韩曜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又东西堵住胸口,他能有什么委屈这一切都有他应该做的,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更不会发泄。
“哈哈,你们在聊我?”
门外一个男人爽朗的笑死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他携着医院走廊的喧嚷而来,没有失掉自己独有的那份烟火起,眸子在空气虚浮像是蒙了一层薄雾一样。轻纱难揭,韩曜坐在灰色的椅子上看他看得不真切。
他们四目相对,目光竟疏离地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是啊,终于等来了你。”
暮承风收起自己的情绪,坐得端着,眼睛里有精光在流转。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打扮如此随意轻浮,不管不顾地就闯进来了。
暮承风并不觉得惊讶,他虽然只和暮祁有过几面,从家族人的口中已经了解到这个无足轻重的私生子的恶劣行径了。
只是这次董事会的人纷纷投票举荐他暂代董事长一职,除了暮家的后人没有在这儿或者不想来这儿。就是看中他的这点草包与放肆了。
他们怎么想到,暮承风摸得一清二楚。
“韩秘书,你先出去吧,我还有话要单独和暮祁谈。”
“好。”韩曜放下手里的水果篮。刚才一时间忘了给他,然后轻轻从暮祁身边过。
暮祁斜睨了他一眼,嘴畔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双狭长阴暗的眸子又重新落在暮承风身上。
他没有打招呼就坐在了刚才的椅子上,上面还残留着韩曜的气息,淡淡的。如薄荷味一样,和暮祁浓重的烟草味撞个满怀。暮祁轻轻地笑着。
“好久不见,暮董。”他忽略过床上的暮念。比较两手空空的来表也表明了他此来并不是为了看望病人,他向来坦诚对于这样的勾心斗角与客套从不遮掩。
遮掩的向来都是内心的苍白荒凉。
暮承风半眯着眼睛,任由阳光泄露在脆弱的皮肤上,眼角眉梢都投射了淡淡的阴影,人到暮年真的会贪恋这一刻的温柔。
因为半生都在烈火和冰窟中度过,这一刻的温暖太难得了。
他并没有回应他的手,暮祁也不觉得尴尬,随意而散漫地收回来手。头靠着椅背淡淡道:“其实也没多久,毕竟,暮董好像一直很关注我。”
“不惜在在我身边安插一个监视的人。”
暮承风隐住内心的惊讶,缓缓睁开眼睛:“小祁。你想多了,我怎么会监视你。”
用的是长辈的慈祥语气,一副很亲昵你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和的措辞背后掩藏着什么。
“暮承风,你也不用遮遮掩掩,都到这种地步了,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
“我先表明,我对暮氏没有一点兴趣,我来这儿完全是被强迫了,不要把所有人都跟你想到一样,我并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82章 烟花绚烂,灰烬前奏
BGM:《Wolves》
“我怕烟花的绚烂,是化为灰烬的前奏”
——Bordereau
暮承风微愣,悠悠道:“没关系。你可以这样看我。但是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有软肋的。”
“你这次来不就是为了你母亲的骨灰盒吗?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暮祁惊讶地看着他,眼睛猩红无比,充满了怨念。
“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没有了刚才的随意和得意,他的母亲。是她唯一的软肋。
一个人惨淡地死去,最后骨灰都不能交到自己手中被一群自称亲人的人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