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竟然笑了起来:“让你将他处决了,好掩盖你做的那些丑事?来人,把申明安带上来。”
还不等太子再解释下去,便已经有内侍从侧殿将申明安提了上来。
孟平乐仔细一看,惊讶地发现申明安穿着脏兮兮的白色狱服,本事修剪整齐的头发已是乱糟糟地飘散在脸庞。再看他那本还算英俊的模样,现在只剩皮包骨头般挂着。叮叮咣咣的链子缠着他的双脚,连路都不能自己走。
被内侍狠狠推倒在地上,申明安顾不得膝上的疼痛,跪着就往前了几步,声音嘶哑大声道:“罪臣申明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啊!”
内侍见他上前,急忙扯着链子又将他拉回去,膝盖上的血迹将锃金的地面上磨出一道血红的印子,有胆小的女眷已是吓得快要晕过去。
“你说吧。”皇上没有多言,冷冷地命令道。
听见皇上这般说,申明安突然大声嚎哭起来,捶胸道:“皇上英明!都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指使臣做了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啊!”
太子从皇上将申明安宣上殿中时就已经脸色发青,再听申明安这般一喊,直直冲上去就想抢了内侍的剑去砍申明安。
“放肆!滚下去!”皇上大怒斥责道,令内侍上前压下太子。
“父皇万不要听信这小人的话,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太子的发冠已经掉落在地,他的头发四散开来,猛地一看竟与申明安有几分相似的狼狈。
申明安丝毫不顾身旁已经发了狂的太子,兀自喊道:“太子在毗山养了私兵,还装成山贼的样子,成日都去抢官道!而且!”
说到此处,申明安愤恨地看了一眼太子:“而且那堤坝修筑队的账册就是太子私挖金矿,用废料填补堤坝以次充好的证据!他自从知道了有人偷走那账本,便下令派人去追杀那毗山村的人。可他最终也没找到,为免事情暴露,他就屠光了整个村子!”
太子在一旁疯狂挣扎,恨不得能直接堵了申明安的嘴。他本以为将申明安从广陵带回京都,放在自己的眼皮下日后处理便可。岂料皇上早就对他有所怀疑,这下在广陵的事情,他即便是日后再想方设法掩盖,也不能打消皇上的疑虑。
更何况——
“那账册就是证据!皇上您好好瞧瞧,这处数量,就是太子他派人去挖了毗山的土,充作补筑堤坝的材料。往后翻两页,就是太子实际派人挖出的金子,与他报上的相差甚远啊皇上!”申明安跪着往前了几步,痛哭流涕道:“臣罪该万死,不该贪图小利,被太子迷惑。”
“可太子,他才是主谋!他意图吞下兵权,把控南方,借此逼宫!”申明安最后嘶喊了一句,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
洛云勐见申明安说完,立刻上前道:“父皇,儿臣也查到些内幕,与申大人的口供所差无几。”
说罢便递上了厚厚一沓的信纸,趁着内侍上前取的时候,孟平乐扫了一眼,只瞥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许多数字,猜想大概是他们拿到的最终账本。
皇上一边翻看,一边问道:“那先前晟儿与他的皇子妃去毗山村时……”
洛云勐上前,掷地有声:“回父皇,那时儿臣已然发现毗山村的异样,便将百姓尸首都埋了后,派了自己的亲信去,以此麻痹太子。”
皇上给了洛云勐一个赞许的眼神,也不再等太子辩解,当即就让内侍将太子拖了下去。
“太子言行无状,贪污枉法。即日起废去太子之位,搬出东宫,在府中好好思过。”待太子被内侍拉出了殿中,皇上放下手中的书信,对着群臣道。
从一开始就没有插上话的许多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否应该为太子求个情,还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应下。
孟平乐也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太子犯下如此大错,所受的处罚应远比废太子要严重得多。可皇上今日的态度本就有些怪异,在中秋宴上匆匆忙忙就宣了太子的罪责,像是要保下太子?
还不等孟平乐理清其中的关系,就听见皇上开口又道:“三皇子洛云晟和三皇子妃孟平乐南下有功,赏。毗山村民李氏为民之勇者,赏。”
洛云晟带着孟平乐一同行礼谢恩。李桂花一个月来缠在心头的大事也了了,还得了赏赐,自是心情愉悦地谢了恩拿了赏。
“四皇子洛云勐在此事上功劳甚大。从明日起与朕一同上朝,学习政务。”
没有明着赏洛云勐,皇上却是语带欣慰地给了洛云勐一个机会。洛云勐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嘴角带笑地上前谢恩。
丁与之在一旁已是不敢言语,先不说之前他还在为太子说话,结果立刻就被证据打在脸上。若今日皇上真的废了太子,那丁晓沁……还要不要入宫?
太子妃从一开始就在一旁抽泣,此时已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可脱了太子妃的身份,没有宫人敢上前搀扶丁晓岚。
一直都在殿旁观察着的杜欣茗此刻终于舒了口气,见申明安神情颓废地还在殿中瘫坐,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直到皇上也意识到申明安还在殿中:“将申明安拖下去好好审。”
申明安该说的早就在殿上说完了,这句好好审,大概就是画了押后问斩吧。
杜欣茗抬头看了看一起生活了好些年的夫君,脸上仍是平静,眼角却隐隐有了些泪光。申明安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相顾无言,杜欣茗拭去眼角的泪水,低下了头。
第42章 悸动
宫里的中秋宴最终还是没有好好吃上,一行人折腾到将近天明才从宫里出来,疲惫不堪地赶了马车回府。
杜欣茗在中途的时候便跳下马车,回了沈府,说是急着回去与沈祖父禀报一下申明安的下落。孟平乐见留不住她,自己心里也对那沈爷爷颇为记挂,便派了暗卫护送她回去。
回到府中,孟平乐和洛云晟顾不得一身疲惫,只唤了管家送来些茶水便连忙进了书房。
“这事儿就这么算完了?皇上是不是有些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丁与之先前像是站在太子那派,皇上怎么也没罚他?”还没等坐下,孟平乐就急急开口问道。
洛云晟拉着她让她坐稳后,又为她倒了杯茶,才回道:“太子这事儿现在应该就是这样了。父皇毕竟也培养了他这么多年,说要一下子打死定还是不忍。但日后太子若再想踏入朝政,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也喝了口茶,洛云晟接道:“丁与之终究是父皇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站队与太子也是因为父皇先前对大哥极为信任。但大哥做出的这些事应该没有丁与之的参与,父皇也就放过他了。只不过……”
孟平乐点点头,没等洛云晟将话说完就继续追问:“洛云勐就这样顶上了太子的位置?”
“现下看来,是这样了。”洛云晟却没有一下子将话说死,孟平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南晟就这么几个皇子,看着皇上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培养洛云晟,他如何不能确定?
见孟平乐不大相信的样子,洛云晟叹气:“南晟不似北康,夺嫡之争的残酷现在才刚刚显现。太子现在不过是闭门思过,若说要平反也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孟平乐还穿着入宫时候的皇子妃制式衣衫,一张巴掌大的脸正微微仰着看向洛云晟,一双鹿眼总是一眨一眨,像是在问洛云晟许许多多的问题。洛云晟看着她的头上依旧卡着自己送的簪子,心里的一根弦不知为何跳了一下。
窗外的夜色已经快要退去,属于朝阳的光亮轻轻覆在孟平乐的一头柔顺发丝上,柔和地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
她点点头,像是认同了洛云晟的话。
洛云晟突然觉得这一阵的疲惫全都涌上心头,他轻轻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孟平乐。
“平乐。”他轻声唤道。
孟平乐突然开口:“今日我看你四弟表现颇为突出,言语之下好像皇上对他也是极为信任的样子。如果太子掀不起什么浪花来,他应该就能……?”
洛云晟回过神,笑了笑:“是的。我与四弟也商量过,这般合作下去,他日四弟登上那个位置,你就可以回去了。”
真的要让她回去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洛云晟不再去想孟平乐总是想要回北康的这个事实。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洛云晟总是被孟平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态牵动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