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而自己没有发觉。
没有等洛云晟再仔细思考,一队人马便来到了南晟皇宫前。
这次三皇子府来得比往常晚了些,正好与大臣们进宫的时刻赶上。片刻混乱后,内侍将道清理出来,为洛云晟开了路。
走下马车进入宫殿前,孟平乐觉得身后有一道锐利的眼刀直直扫向自己,她回头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能是自己近些日子没有休息好吧,孟平乐收回视线,跟着洛云晟进了宫。
丁晓沁从丞相府的马车中又探出头来,与孟平乐相似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一进宫,孟平乐便觉得宫中气氛远比先前来的那两次要肃穆得多。宫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全都神情紧张地只专注自己手里的事,一点儿也不敢朝别处看去。内廷侍卫的数量也多了不少,神情更加严肃,笔挺地站在两旁看着来去的人。
整座宫殿除了时有的脚步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孟平乐用眼神示意着李桂花和杜欣茗谨慎行事,自己也默默地跟在洛云晟身后试图降低些存在感。
待一行人到了正殿后,孟平乐才发现此时的情势更是诡异。
明明是庆祝中秋的宫宴,可这宴席上全无中秋节的装扮。已经坐下的大臣们也不像往常般交头接耳互相寒暄客套,反而都坐在各自的席位上。偶有须得招呼之时,也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孟平乐满腹疑惑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对宫里的变化有些不解。她瞥向洛云晟,却见他正襟安坐,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干扰。
定了定神,孟平乐心想这南晟宫里的事儿左右也与自己的关系不大,便放松了些,仔细观察着其他人的神情。
也没过多久,正殿里便坐满了来人。
一声沉沉巨响,内侍合上了正殿的大门。孟平乐原以为这是南晟宫宴的习俗,却发现群臣都有些惊慌地互相看了看。
“皇上驾到——”内侍尖锐的声音适时响起,迅速平息了殿中的混乱。
南晟皇上在内侍的搀扶下走向了高位,他站在席位上看着下方的众人,没有说话。
这下连孟平乐都能感到事情的不对,她将自己的脑袋往下又埋了埋,默默等着爆发的那一刻。
“朕今日本是想办中秋宴,慰劳爱卿们。”皇上开口,没有让众臣平身,就这样讲了下去,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可朕前些日子却得一密信,让朕不得不怀疑,在座的各位,是否都与朕同心同力。”
群臣惊慌地互相交换着眼神,跪伏在地上请罪。孟平乐像是猜到了些什么,却不敢肯定。
看着下方众人百态,皇上冷哼一声,继续道:“朕的儿子,南晟的太子,竟然贪占赈灾银款,用以豢养私兵!”
正殿里一下子鸦雀无声,群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全都看向了跪在前方的太子。孟平乐偷偷瞄过去,只见太子的背影微颤,双手紧紧握住。
这就开始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① 何彼浓矣,华若桃李。——《召南·何彼秾矣》·《诗经》
第39章 金矿
像是时间都凝固了,许久殿堂上也没有一人发话。
太子的手握紧又放开,反复多次后,才低沉开口:“父皇明鉴,儿臣前些日子侍奉在父皇身边,一心为父皇身体担忧,何曾能私下养私兵。”
丁丞相也像刚反应过来一般,跪着向前几步急急补充道:“皇上明鉴啊,臣不知是谁竟然胆敢在圣上面前妄言,可太子殿下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跟着丁与之,太子一党的官员们纷纷开口为太子求情。一时间殿中混乱不堪,喧杂的声音吵得孟平乐头都大了起来。
“你没有?你没有的话,这本账册里写的是什么?”皇上本声音平稳,被群臣这么一激,怒气直涌脑门,甩下一本账册在太子面前,愤愤斥道。
太子躲也不敢躲,任由账册摔在自己的脸上,打得连发冠都歪了。他急急捡起册子,翻开了几页,脸色有些难看。
“这,这定是有人在陷害儿臣。”太子虽然还在辩解,但仔细一听却能听出他的声音已经颤抖,似是有些害怕。
孟平乐偷偷扯了扯洛云晟的衣尾,他并没有回头,只是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孟平乐心下也有了猜想,便继续低头跪着静观其变。
皇上也听出了太子的气虚,气极反笑:“陷害你?那你跟在座的各位大臣们解释一下,东宫账本年年报备在宫里,怎么与你府中的账本来去如此之大?”
太子低垂着头,眼珠子却转来转去,内心焦急地在想应对之法。
但太子前日才从广陵回京都,连申明安都没有妥善安置,只是将他扔进了兵部大牢,随意安了个罪名,只等中秋宴后再与他算账。
而今日进宫赴宴,也是为免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这才匆匆从京都外郊赶来。
只是刚刚匆匆看了眼皇上扔下来的账本,太子心知这本子确实与先前太子妃私下递上来的账册有几般相似,但也不是不能圆回来。只不过这事不知是被谁捅开了,也不清楚父皇此时知道自家账册之事有多少,太子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丁与之对太子私养兵马之事一无所知,见太子半晌也没动静,心下愈发焦急,朝太子妃看去,却见太子妃也焦急地看过来,似是想让他帮忙。
暗叹一口气,丁与之侧身出席跪下,掷地有声道:“皇上万不可轻信小人之言。太子自从入主东宫,年年岁岁皆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早出晚归为圣上排忧解难。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皆为太子体恤圣上之举而感动啊。”
在丁与之身后的许多臣子也纷纷出列,跪在他的身后附声道。丁与之说罢,见周围的气氛也起得差不多,便侧过身用眼神示意太子妃上前,自己接着道:“皇上,您看太子亲自为您准备的中秋贺礼——”
太子妃跪着上前了几步,将木托高举过头顶,皇上让福喜上前接过去后,不发一言。
见皇上没有动怒,丁与之又试探道:“这是太子在广陵视察水患时,在堤坝处寻到的一块金子。”
太子本以为太子妃呈上的不过是她自己准备的寻常贺礼,正暗自怨恨妇人无用,猛地一听丁与之提到金子,心下一松。他斟酌着词句,声音平稳地补充道:“父皇,广陵之地人杰地灵,儿臣此次前去视察堤坝时,无意间在一条蹊径发现了金矿。”
这就说明——
“金矿?何时的事?”皇上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口气也软了些,看着手中的一小块金子问道。
孟平乐也被这突然的反转惊了一跳,她实在忍不住,用力拽了下洛云晟的衣袖。可洛云晟依旧没有给她任何提示,稳稳地跪在前方。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洛云晟先前在广陵的时候从未提过堤坝之处的异常,除却他提过派了墨步前去打探贪污赈灾银款的事儿,孟平乐仔细回忆了一下,并没有从杜欣茗和他的嘴中听到过金矿之事。
若这金矿是真的,那区区一本账本算得了什么。神云大陆自十五邦建立起,未曾听说过哪处挖出了金矿。还有传言说自从先人留下了飞升之路的秘诀,认为神云大陆的百姓无需依仗金银,便消了各处的矿石,只待众人寻仙问道,飞升之后便可离开神云大陆。
是以这些年来各国虽然偶有小动乱,但从未因争夺资源起了什么大乱子。
而南晟此刻发现了金矿,小处不说,光前几年因战乱导致的国库空虚,就能立刻被填满。更何况眼下各国都在乱中,谁能握住大笔银钱,谁就能稳占高位,更有一统天下的机会。
现下看南晟皇上脸上都有些压抑不住的喜意,孟平乐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不差。可如此看来,洛云晟先前说站队与四皇子,岂不是一大错处?
孟平乐越想越着急,恨不得立刻抓过洛云晟来细细盘问。可她转念一想,若洛云晟一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与世无争,真是探不出这般密信,也在情理之中。孟平乐虽然内心仍然有些焦急,此刻却更多的是为自身的未来担忧。
“都别跪着了,平身吧。”皇上已经走向了龙椅坐下,看着在下方的众人,神色变化莫测道。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丁与之带头站了起来弯着腰坐回自己的坐席后,才纷纷起身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