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孟平乐想说什么般,忍冬接过话头:“可以回家固然是好的,可对于李氏来说,家里已经无人,她一介女流,又无技艺傍身,能跟得了公主自然是要比留在此处好。”
孟平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忍冬刚送来的一块糕点送进嘴里。
半晌,孟平乐才后知后觉:“忍冬,你是如何揣摩到李氏的心思的?”
正在收拾茶具的忍冬手里一顿,差点摔了茶杯,欲盖弥彰地重新摆了下器具,忍冬缓了下才回道:“奴婢以前没跟公主前,也曾在小山村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奴婢猜想,大约百姓都是这般想法。”
孟平乐若有所思地应了声,便催促她赶紧收完茶具后理一理明天出行的包裹。
忍冬望向总是将自己当成大人,其实还没及笄的公主,轻叹了口气。
其实,谁又该流浪在他处呢。
忍冬举着木托带出屋子时,从门缝中看见孟平乐仍然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脸上的难过神情再也压不住,心情沉闷地想着。
第22章 毗山
次日天刚蒙蒙亮,孟平乐就起身了。
念夏找来了些旧衣服,将自己和孟平乐都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
孟平乐看了看镜中梳妆整齐的自己,伸手又将头发理乱了些,把口脂也蹭掉后,才满意地出门。
李桂花已经等在了门口,她看到孟平乐的装扮后,有些惊讶:“夫人,您如何这般打扮?”
孟平乐不解:“如此一来,我俩不就更像是寻常姐妹出门了吗?”
李桂花欲言又止,脚在地上来回蹭了蹭,有些艰难地开口:“可是夫人,您从未干过农活,也不经常拿针线,这样打扮颇有些……”
念夏在一旁接道:“欲盖弥彰?”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词。”李桂花憨憨一笑,向念夏行了一礼以示谢意。
孟平乐本没有想着么细致,被李桂花这么一提,也觉得有些不妥,她颇为忧愁地挠了挠头:“那我该如何打扮?”
“夫人若是不嫌弃,奴婢也曾为村里的女子装扮过,奴婢可以帮夫人重新打扮一下。”李桂花挺了挺胸,颇为自信道。
“也好,那你进来吧。”孟平乐有些惊讶地看向李桂花,应了她的请求。
待两人进了屋后,不过一刻便出来了。念夏双眼微睁看着眼前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孟平乐,不由感叹道:“公主,您这一打扮可真是与普通妇人无一般区别啊。”
此时的孟平乐依然穿着有些磨旧了的衣服,不过凌乱的头发被稍微梳理了一下,用块碎花布包了起来。
她的脸上被粉涂了好几层,看着颇为惨淡。一道疤痕从右眼角划至下颚,看着颇为瘆人。
念夏好奇地上前仔细看了下那疤痕,竟是用暗红的口脂绘成,极为逼真,若不是她靠得如此之近,一时也难以察觉这是道假疤痕。
“桂花姐,您这画功颇为了得呀。”念夏绕着孟平乐看了好几圈,不住赞叹道。
李桂花又笑了起来,黑黄的脸上泛起了害羞的红晕:“奴婢不敢当。以前村里长相姣好的小娘子要随夫君出门时,总是来找奴婢画成这般,山贼就不愿碰这般女子了。”
“毗山村附近有很多山贼?”孟平乐问道。
“有,还不少呢。只是平日里他们也不进村抢夺食物和银钱,大多数时候都是相安无事的。”李桂花认真地点头回答。
孟平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桂花,便道:“如果有村民问起我来,你便说我是你的远房表妹,以免多事。”
“哎,好嘞。”李桂花脆声应下。
——
马车停在了距毗山村还有七里路的一处路角,孟平乐带着李桂花下车步行,留了念夏原地看守。
待两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渐渐有了矮小平屋的踪迹,孟平乐又疾步往前走了些路,突然神色变得紧张,拽着李桂花就侧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李桂花正欲开口,孟平乐便急急捂住她的嘴。
细细听了一会儿后,孟平乐才将捂着李桂花的手放下。
“夫人,怎么了?”李桂花刚刚猛地被孟平乐那么一捂,憋了半天没呼气,好不容易缓了一下便奇怪问道。
孟平乐神色依然警惕:“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吗?”
李桂花想了想:“夫人,并没有什么不对呀。”说罢还探头往村子里看了看,疑惑地回头看着孟平乐。
“我们辰时出发,加上步行来此的脚程,看天色,此时约莫应快到午时。”孟平乐的表情严肃异常,连带着李桂花都有些紧张起来。
“夫人的意思是……”
“午时家家户户应已开始准备午膳,既然是要起火,那为何这些屋子里外都没有炊烟?”
停了一下,孟平乐沉重道:“再者,你不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奇怪吗?”
李桂花仔细一听,毗山村虽然贫苦,但山清水秀。此时静下神来,李桂花听到了山鸟的歌声,潺潺小溪的流水声,和风吹过时树叶轻颤的声音。
正要再问孟平乐,李桂花突然一顿,双眼怒睁,身子已经探出去就要冲进村子:“人呢?村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孟平乐连忙将李桂花拉回来,小声道:“等会儿,以免里面有人。”
李桂花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脑袋却仍然不安地左看右看。
等了半晌,仍没有任何异响传来,孟平乐才示意李桂花跟在自己身后,挑了一条小路小心地潜入了毗山村。
村里除了山河风声便再无其他声响,静谧安宁的样子使人觉得岁月静好,也不过应是如此。
孟平乐蹑手蹑脚地拽着李桂花来到一处屋后,确定这村里真的没有人后便站直,向周围打量了一下。
李桂花指明这便是村头周寡妇的家,她指着这屋院里还晾着的暗紫色衣衫对孟平乐道:“这还是我给周寡妇缝制的,说是她儿子去了京都赶考,要穿身好的送她儿子去。”
孟平乐踢了踢地上的柴火,看着锅里早已凉透的粥,心里的不安愈发明显。
她没有回应,直直走向屋子,推开了门。门没有上锁,一推便吱吱呀呀地自己退了进去,孟平乐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夫人?”李桂花也有些害怕,站在院子里轻声唤道。
孟平乐声音颤抖,却竭力镇定地吩咐李桂花:“去每家每户都看看。”
李桂花不解,连忙走上前,探头向屋里看去。
眼前的一幕充斥着李桂花的大脑,她似是不知如何反应,又像是已经麻木,她镇定地对孟平乐道:“夫人,我这就去其他人家里看看。”
孟平乐看着她,她却声线平稳:“那一日我夫君也是这样的死法,奴婢觉得这大约就是那一队人干的。”
说罢她踉踉跄跄地仓忙离开了周寡妇家,奔向下一个屋子。
孟平乐转过头,慢慢走进周寡妇的屋子。
周寡妇的身体早就凉透,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孟平乐用力拔出这匕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匕首普通非常,没有任何标志或符号。
孟平乐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块帕子,将匕首包好后又放进怀里。
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可银子珠宝都散落在地上没有被拿走,大约来人是在找些什么东西没有找到就走了。
孟平乐实在不愿再看下去,她蹲下身,正准备拿了一块布掩住周寡妇的脸,却发现周寡妇的右手不正常地痉挛着。
她用力掰了一下,发现周寡妇的右手里好像紧紧握着些什么。孟平乐使出了十足的力气,才将周寡妇的手掰开。
那是一块黑色的布。孟平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布料就是民间布坊随处可见的布,颜色也极为平常。
想了想,孟平乐还是将这块布和匕首一块儿收了起来。
这可能是周寡妇生前抓住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有可能还留着凶手的证据。孟平乐用白布遮住周寡妇已经看不太出容貌的脸,又默默低头念了一声,便离开了周寡妇家。
李桂花已经跑完了村里所有人家,她神色恍惚地站在村里的大路中间,摇摇晃晃的样子有些吓人。
孟平乐走向她才发现,她的脸白得可怕。孟平乐心下立刻就有了答案,她走上前去,安抚般地拍了拍李桂花的背:“册子找到了吗。”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李桂花急急站稳,一时不察差点摔倒,孟平乐只得用力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