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一座庄子占地极大,但地处偏远。可是这座庄子的护卫却远远多于太子制式,我派墨凌盯了十日,进出庄子的马车运送了约为八百人的用度。”
孟平乐此时已经收住了自己杂乱的想法,思路清晰:“你现在还不能上朝,能做的有限。你是希望我与太子妃交好,借机打探。
那你也快要请太子出去喝酒了罢。”
孟平乐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上了贼船的奇怪预感。
——
南晟自立国以来,虽处气候宜人的神云大陆南方,幅员辽阔物产丰饶,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年年水旱频仍,朝堂每年都需拨下重金用以调度兵用与开仓放粮。
去岁春末夏初,南晟南方扬子江洪水泛滥,淹毁村落百余庄。时任广陵知府挺身而出,带领一众知县士兵和粮草去往各个村庄安抚百姓,亲自加固堤坝,日夜辛劳不合眼地与民众同吃同住一起抗洪重建家园两个月之久。
待洪水散去,百姓家园重建后,广陵知府在南方民间的威望一时达到顶峰。在他离开灾区时,百姓自发步行千里,箪食壶浆相送。
南晟朝野皆为广陵知府如此义勇赞叹,次月待广陵知府来京都述职时,皇上为嘉奖其心怀百姓之义,破格将其从从四品知府一跃升至正三品礼部尚书,从此留任京都。
然而扬子水患年年都泛,年年需治。今年新走马上任的广陵知府是从边陲大城凉山调来的申明安,算起来才将将去广陵三个月。
申明安出自文臣大家申家,是前太傅申怀义的三子。申怀义与夫人年近不惑才意外得了这一幺子,对其颇为溺爱。是以当申明安不想从文,反而成天舞枪弄棒时,申怀义也未曾阻拦,还为其请了南晟颇为盛名的武学师父鹑火。
待申明安也开始出入朝堂时,便去了边塞治下最为平和的凉山坐镇。
武将能带兵打仗,可他如何能治水呢。一时间,广陵百姓皆是人心惶惶,纷纷收拾行囊向北方迁徙。
皇上为安抚百姓,特意下拨八千白银给申明安,令其待命于扬子江边。
“所以我父皇让我带来陪嫁的那千两黄金,南晟拿来填补南方水患的亏空了?”
孟平乐自幼未曾经历过如此炎热干燥的北方夏日,尽管云梦阁在湖中建了小亭,亭中也摆着冰块散着凉气,她仍然烦躁地不停摇着手中的扇子,略微狂躁地问。
“是,也不是。”
思秋身着艳红纱袍,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发丝,仿佛这炎热都与他无关,眉目传情般撑着下巴望向孟平乐:“南晟太子领了这差事,倒是实实在在地将一部分银子发了下去。”
孟平乐不忍看思秋到处乱送的秋波,将他的脸挪到另一边:“那另一部分呢?”
“不得而知。”思秋也不恼,声音柔美地回她,轻轻捏了一颗冰镇葡萄送进嘴中。
孟平乐生无可恋地向冰盆又凑近了些:“你的脸怎么能这么凉?我都快热死了。”
光看道思秋的衣裳,就让她平白觉得温度又升了些。
思秋轻笑一声:“平乐公子,心静自然凉呀。鹊之那老头儿没教你静心诀吗?”
“这天气,念一百遍静心诀也不管用啊。”若不是怕花了念夏早上好不容易给她整理的易容妆,孟平乐恨不得将脸都贴在冰块上。
思秋不再看孟平乐,信手拨了拨湖中的荷叶,淡淡道:“南晟京都今夏比去岁热上了不少,怕是南方水患爆发的消息就要传进京都了……
“上回唐剑说能带你走,你考虑得如何了?”
第15章 竹马
“带我走?”孟平乐一想到当时唐剑看自己的眼神,觉得气温又升高了几分,更加烦躁地回道:“他也就那么一说罢了,就算西兆世家权利再大,总也不能就翻过了朝堂。”
西兆与其他三国虽国制大体相同,但实际掌握着朝政的却不是皇室,而是以唐家为首的四大世家。自开国以来,唐家为使本家生意不受皇家掌控,联合余下三大世家把控了西兆百姓生计。
唐家明面上以梓匠工艺为生,为皇室及达官贵人打制精贵家用木器,暗里却是神云大陆流传最久的暗器世家。坊间传言,唐家私下里把控了一条矿脉,为唐家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玄铁和金银。
是以多少年来西兆皇室几度更迭,世家起起落落,唯有唐家矗立,长盛不衰。
唐剑身为唐家大公子,背负着整个世家的命运,哪有可能说将自己带走就能带走。更何况,自己跟他走了后,北康怎么办,父皇和哥哥怎么办?
孟平乐怔愣地看着思秋拨弄荷叶,心思像湖水般一荡一荡地泛开。
与唐剑初识是孟平乐第一次带着念夏偷偷出门游玩的时候,大约也就是她十一二岁的样子。
彼时孟平乐跟着鹊之已经学了八年的武艺,玩乐心正盛,加上父皇与哥哥的溺爱,孟平乐时时刻刻都想独自闯荡江湖,有朝一日成为一代侠女。
侠女不侠女暂且不说,才刚过北康边境的两人,摸着空空的口袋傻了眼。
少年心性又自幼娇生惯养的孟平乐不知没有银钱独自出门会遇到些什么,还宽慰自己的婢女道,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身无分文白手起家,她们已经过了许久衣食无忧的生活。说不定拿了她们钱袋的是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他们自然是需要银两过日子的,权当救人于危急罢。
然而现实残忍地摆在了孟平乐面前,在食不果腹的第三日,两人已经饥肠辘辘两眼发花,竟是比寻常百姓看起来还要憔悴些。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孟平乐因对北康与西兆边境地形不熟,地图又不怎么看得懂,愣是带着念夏在一座山岭中绕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出路。
再一次绕回了同一棵大树,孟平乐生无可恋地瘫倒倚坐在树下,恨恨地捶了下树干:“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就出不去了?”
念夏比她更无形象地横在路中,用手勉强遮住眼前的阳光幽怨地回:“公主,咱们都在这山里绕了两天了,天天采果子吃。怕是还没等咱们出去,这山里的果子都要被咱们啃完了。”
孟平乐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哭丧着脸:“上次饿肚子还是不好好练武被师父罚了一天才没有饭吃。现在可好,闯荡江湖难道就是要从饿肚子开始吗?”
“父皇啊,快来救救你的宝贝女儿,她要饿死啦!”孟平乐和念夏一起哀嚎道,声音回荡在山中,却没有一丝回应。
父皇没有等到,可孟平乐背靠着的大树却发出了声响。
风流倜傥的少年横躺在树枝上,举着一壶酒慢慢摇着,透过层层树叶打量着孟平乐和念夏:“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躺在这里?”
孟平乐先是吓了一跳,待抬头看清树上有人后,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听说此山有道长飞升成仙,我等便是来求仙问道取得永生之术的。”
话音刚落,孟平乐的肚子就传来一阵声响,她欲盖弥彰地用外袍遮了遮腹部,试图使自己的言语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少年轻笑,一跃落地,走到孟平乐面前,低头颇为好奇地看着她。
孟平乐这才看清眼前的少年。他的一身白袍被素色腰带束紧,将挺秀高颀的身形轮廓勾勒出来,一双桃花眼正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心上人般小心又忐忑。
长得甚好,是美男啊!一向爱美的孟平乐忍不住在心里评价了一句,双眼放光地盯着少年。念夏一看自家公主又开始对美人流口水,只得小幅度地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孟平乐谨慎。
少年忽然笑了:“这山里没有道长,也没有仙人。那传说是在玉昆山,离此地甚远。你们若要去玉昆山,需得向东南边走。”
声音也真是好听!又这么有耐心,一定是个好人罢。
“其实我们不是来找道长的。”孟平乐心理防线全部退后,涨红了脸小声地不好意思道:“我们路过此地想去西兆,不料在这山中迷了路。敢问公子可知如何出去?”
“你们要去西兆?”少年的声音不易察觉地带了些冷意,状似无意地反问。
孟平乐点头如捣蒜,丝毫没有意识到少年的态度已然发生变化:“是啊。我自北康而来,这是我的小厮。”
孟平乐用下巴点了下念夏,接着道:“我听闻西兆最近的巧匠大赛开始了,天下所有的能工巧匠都来了西兆。我们北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