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那个传说中的最铁杆儿客户,我立刻恭恭敬敬:“原来是曾老板,失敬失敬!多亏您的相助,河铭公司才有今天。”
“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河铭公司也没少帮我们。廉老板的事,我深表遗憾,事发突然,没能参加他的葬礼,是我的失礼。一直想要略表心意,无奈没有好的机会,突然听秘书说他住过的宅子要卖掉,很有兴趣。你们是他的后人吧,真的要把那宅子卖掉?”
“是这样曾老板,出事之后,那地方就没人住了,一直荒废着。我们没有住进去的打算,就想为它寻个善主,让这房子一直有人气。”
“倒也是,睹物思人,卖了也好。既然你们决定了,那宅子,我买。”
“那敢情好,又要仰仗您了。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平城,我亲自带您去看看房子。”
“我是去不了了,不过我的秘书这两天正好在平城,明天也恰好周末,我让他联系您,您带他去看一眼就行。其实都不需要看什么,廉老板是个懂风水的,他看上的地方,坏不了。我的秘书后天就得回来,所以明天确认完房屋后,你们当场就把合同签了吧。”
当晚,我把此事告知了雅林。
“三年前的曾老板……”她回忆着。
“你见过?”
她摇头:“只听我爸提起过,是个了不起的生意人。”
“他很爽快,说明天看完就立刻签。”
“立刻签?”她的嗓音抖了一下,目光朝一侧瞥去。
“嗯,他的秘书只有明天一天在平城,只能立刻签。那房子是在你名下的吧,签的话,得你签吧?”
她点了个头:“嗯,得我签。曾老板买的话,倒是很放心,我去签就是。”
“可是,那屋子有灰尘,你去会不好受。”
她默然了一会儿,手掌轻握成拳,凑到唇前轻咳了一声。然后她说:“那我不进去就好,在外面的花园等你们,那里空气好。”
***
翌日,我们一大早就去了远山别墅。
在门口的草坪上等了一会儿,一辆轿车就停到了大门前,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从车上走下来,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
“冷总好,罗小姐好,我是曾总的秘书,我姓朱,你们可以叫我小朱。”他主动同我们握手,又将名片递过来。
我向他解释了雅林不能进屋的缘由,说要由我带他去看,看完后在花园里的石桌上签合同,他就礼貌地半鞠躬道:“没问题,有劳冷总了。”
我将雅林推到花园的石桌旁,在那里,可以通过阳台看进屋子里。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们。”我捋了捋她耳侧的碎发。
“好。”她抬起头来,对我嫣然一笑。
随后,小朱便跟着我,在宽敞的远山别墅里四处观看。
我向他介绍了整个房子的构造,每间屋子的功能,以及屋外的配套设施,凡我所知,一一相告。他对我的介绍显得很是满意,不停地点头称是。但介绍了一会儿后,我心头却升起了一点疑惑。
这个秘书是替他老板来确认房子的,这房子很贵,不是笔小买卖,可我说了这么多,他却只有被动应答,没有主动问过一个问题。而且当我说到有关房屋的一些冷门知识时,他好像一点准备都没做过,居然听得一头雾水,只能随声附和。
我心头琢磨,难道反正是老板出钱,老板都发话了说要买,他就只是走走过场吗?
我继续带他在二楼看,一边看一边随口问了句:“你们曾老板很少来平城,不知当初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同廉总成了故交。”
“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小朱回答。
“你不是曾老板的秘书吗,怎么会不知道?”
“哦,我是后来换去的,曾总以前的秘书不是我。”
我应和着笑笑,没多说。
二楼看完后,我便让小朱在楼梯口等我,自己去挨个屋子关窗户。关完后,回到楼梯口,他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看。
“小朱。”我叫了他一声。
他却没听见似的,毫无反应。
我提高音量又叫了他一遍:“小朱,我们可以下去了。”
他这才把我的招呼声听到耳朵里去,蓦地回过神来,放下手机,赔笑道:“抱歉,刚刚看东西,没注意。”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那一瞬间表露出的多余的慌张,却让我心头突然打鼓。人在专心于某件事的时候,的确容易忽略周围的声音,但,对自己的名字,却始终会保持敏感。可是,他对我叫他“小朱”的反应,如此迟钝!
“曾老板跟河铭公司之间做的是什么生意?”我忽然问他。
“啊?”他一下愣了。
“我问你,曾老板跟河铭公司的生意,具体是什么?”我的脸顿时阴沉下来,目光火辣地直投在他身上。
他明显着了慌,眼神向一边闪躲,迟迟不回答。
“你不是曾老板的秘书!”我胸中顿时升出怒火,话语也随之升温。
但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在我即将要发作的一瞬间,忽然像是被一道雷劈中,浑身发麻!
我拼命对抗着发僵的身体,双腿不听指挥地沿着楼梯飞奔而下,疯了似的跑到大厅的阳台
——阳台外,花园里的石桌旁,只见一张空空的轮椅,而雅林,不见了踪影……
***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撒在石桌和一旁的轮椅上,像一幅闲适却又死寂的油画。
我浑身冰凉地盯着那画面看了几秒钟,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刻失聪。
我转身向大门跑去,但刚跑到大厅中央,玄关处原本关着的门被轻轻推开
——门开出的缝隙里,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一动不动地站立着,那是雅林!她的口被一只大手捂着,望着我的眼神,悲凉至极!
紧接着,门渐渐开得更大,雅林的额边,渐渐显现出一只正顶在她太阳穴上的——手枪!
伴随着门开的“吱嘎”声,顺着那握枪的手,一张被逆光映衬得晦暗阴森的脸,连带着嘴角勾出的狞笑,投影在了门框之中
——那是……潘宏季!
☆、第八十二章(1)
时间悄然行至月底,萧姐已经打包好行李,即将搬离平城了。走前,她让我去拿一些她带不走,却还有用的东西。我去时,搬家公司的人正把东西往外运,屋子里只她一人。
“你先生不来接你?”我问。
“来,走的那天来。”她回答。
我看她家里已经收拾一空,便又问:“明天?”
她却轻轻摇头:“本来预定明天走的,但是,我想多等两天。等……等过了下周二再走。”
下周二……
我沉默了。
许久,我都只在一旁悄不做声地清点着萧姐留给我的东西,没再和她搭话。
等搬家公司的人带着行李离开后,她关上门,走到我跟前:“收拾东西才发现,我这儿居然还有一张伍云的旧照片,还是我照的。”
她坐到一旁,递给我一张照片,那是在雅林病房里照的,雅林和伍云的合影。照片上两人笑容灿烂,亲密无间。
我没见过这张照片,此刻看到,像发觉了又一块雅林留下的珍贵剪影般,看入了神。
“还算留了张照片,以后要不要告诉林林她的亲妈是谁,你自己决定吧。”萧姐说。
“不必。”没有半秒的停顿,我直言,“在我眼里,林林就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不必告诉她。”
我的语调多少有些冷漠,她看着我,久久没出声。
我挤出了一点笑容来缓和气氛:“现在看照片才觉得,林林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像伍云,脸型、五官,没有一处像。不知道的人,恐怕都不信她是伍云生的。”
这本是随便一说,萧姐却较了真:“不是伍云生的,还能是谁生的?”
我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她眼中,结着一丝凝重。
片刻后,她正视着我,问道:“你真的,将林林视若己出了?”
她的神情格外认真,像是在探寻,又像是在质问。
我木然地回答:“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个视若己出?”
我有些困惑,她究竟想问我什么?
“怎么说呢……”我几乎是硬着头皮在答,“当时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已经很模糊了,要不是今天又看到伍云的照片,我都快忘了,她才是林林的生母。我没看到过伍云和林林在一起的画面,我看到的,都是雅林在照顾林林,就像亲生的母女一样。时间越久,我就越觉得,也许雅林说得对,冥冥之中,我打掉的那个孩子,真的变成林林来到了我们身边,林林就是雅林豁出命都想要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