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他居然跑来跟我道谢,说我很够意思,没白交我这个朋友。我跟他说呀,最该谢的人是你们,这事儿可是你们给按下来的。你们可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他怎么都该亲自来登门道谢吧。话说,那厮联系你们没有?”
我和雅林相互一看,摇了摇头。
“嘿——真不懂事!”张进正要开启谆谆教诲的模式,又收住了,“哦,这厮肯定是不好意思来见你们。你们为了帮他这个忙,多折腾了那么久,还让宋琪给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逮进去,他肯定心有惭愧。”
易轲没有勇气来见我,的确是因为惭愧,但惭愧的原因,却并不是张进想的那样。易轲的惭愧,是因为他终究违背了当初大张旗鼓在我面前表现过的,对苏也的信誓旦旦。他大概认为,在我这曾经的情敌这里,自己只剩下一副始乱终弃的嘴脸了吧。
但我没多言,只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会替易轲说话了?”
张进就斜眼看我:“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吧!所谓身在其职但谋其事,这风度必须得有,没见我连廉大老板的好话都说吗?”
我们被张进逗得乐不可支,笑过后,雅林趁着他这话,把他的酒杯斟了个满,端起自己的茶杯来:“张进,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不计前嫌,替我爸说话。”
雅林一脸认真,倒让还在自我陶醉的张进顿觉丢了范儿。“言重了言重了!不该居功自傲,我检讨!”他马上收敛了嬉皮笑脸,挽救似的扯扯衣服,诚惶诚恐地同雅林碰杯,“呃……罗小姐您这架子可就大了去了,您才是我的正牌儿老板,什么冷总,都是纸糊的!您别这么客气,受不住,受不住!”
满身透着喜气的张进,实在是久违,我恍然觉得,从前那个他,可能真的回来了。他已经可以公正地评判廉河铭了,这,便是释怀了吧。
我不经意丢了句:“呵,看来你在河铭公司干得很开心嘛。”
他却横眉竖眼:“开心你个头!你也不给我安排个大点儿的官儿,成天被那个姓陈的老不死压着,气都给气死了!”
“啊?”雅林问,“你是说,陈主管?”
“可不是!”他一脸愤愤不平,“那老东西就是油盐不进!前两天有个报表,我也就算错个小数点儿,他就不停地叨叨叨叨。我好声好气跟他解释半天,还说要把从外地带回来的好酒拿给他,这倒好,反给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我那故去的小学数学老师要听见了,肯定气得从棺材盖儿里蹦出来!”
雅林低头一笑,不吭声。
我却顿时头大,这张进居然跑到雅林这里来告陈主管的状,这不给他数落回去,他怕是要翻天:“我看是你自己整出来的,陈主管是个铁面无私的包公,你可千万别把混人情那套用到他身上。”
“扯吧你,什么包公?”他不屑,“等我哪天做得比他高了,包公个给他看!”
***
一顿饭吃到了午夜,把喝了个尽兴的张进送走后,已经过12点了。
雅林已经睡了一小觉,听到我的声音,又睁开了眼。
“把你吵醒了?”我躺到她身边。
她摇摇头,呆呆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是不是酒气很重?你要不喜欢,我去沙发上睡。”
“不要紧。”她侧过身来,“今天聊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你呢?”
“我也很开心,呵呵,张进真是太有趣了。”她笑了两声。
“你这只看到冰山一角,他从前呀,就是个说相声的。”
“是吗?”她沉了下来,“我还以为,他彻底好了呢。”
见她想多了,我解释道:“放心,他好得很,在公司里怎么折腾的,我都看见了。”
“他真跟陈主管不和?”
“嗨,他就是喜欢添油加醋,没他说的那么严重。”我顿了顿,“不过陈主管这个人嘛,有时候确实不通人情,很较真,一板一眼,有好些人都会跟他置暗气呢。你爸当初让这样一个人来管财务,别说还真是个妙招。其他的一些岗位吧,可能还是张进这样灵活一点的比较合适,管钱嘛,还是死心眼的好。”
我说完,发现雅林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她撇嘴一笑:“我发现,你还真有当老大的潜质。”
“呵……”我笑了一声,双臂交叉着叠在脑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是你爸领导得好。”
每次我夸廉河铭,雅林都会挺高兴,她始终记得我们曾因对廉河铭的看法不同而吵了一架的事,如今我彻底跟从了她的看法,她就十分满足。这次也是,我一说廉河铭厉害,她就别过头去,独享了一会儿喜悦。
我不声不响地瞧着她的模样,暗自窃笑。
但她很快就收住,转过头来问我:“海冰,你现在在河铭公司做着这些工作,开心吗?”
☆、第八十一章(3)
这问题,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别勉强,怎么想就怎么说。”见我迟疑,她又说。
“嗯……”我慢慢道出想法,“其实之前的烂摊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重要的事情基本都上正轨了。我在想,之后我们组个固定的管理团队,让他们去管那些具体的事务吧。我们呢,大多数事情都不用亲力亲为,只有最重大的,才由我们来拍板。你觉得这样好吗?”
她静静看着我,似在思索。
我凑过去,轻声加了句:“我就是想,多有一些时间,陪陪你。”
她弯起眉梢,说了声“好”,便将双臂攀上我的肩头。她搂住我的脖子,将脸凑过来,吻住了我。
从医院回来后,我们还没能在同一时间入睡过。她睡得早,而我总是很忙,常常要到深夜才能去睡。今天这样,就算是放假了,逮到这么一时半刻可以亲近亲近,我们自是十分珍惜。
我也顺势抱住她,在唇上加了些力道。本没想随性而为,但还未褪去的酒精似乎有助兴之功,不经意间,便将她压在了身下。随着越来越深的吻,身体也渐渐发烫。
有一刹那,我的脑子十分混乱,竟感觉像在梦游。但当我解开了几颗她睡衣上的纽扣后,又忽然间清醒过来,蓦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雅林见我突然沉下去的眼眸和额间微皱的眉,问:“怎么了?”
我平息着紊乱的呼吸,回答说:“现在不行,你才流产没多久,这样不好。”
她木然地望了我一会儿,嘴里“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我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对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替她把扣子扣了回去,然后规规矩矩地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两人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沉默了好一阵,而后,雅林又悄悄地将身子挪过来,双臂交叠着搭在我胸前,偏着头枕了上来。
她像只懒洋洋的猫,我笑了一声,伸手轻放在她背上。
“这样感觉还挺好的。”她嘴里喃喃地念着。
“怎么个好?”
“很踏实。有你在……很踏实……”她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但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目光,却特别幽深。
那目光中,好似有一道射线,欲通过我的眼睛,一直看进我的心底。
她看了一会儿,又把手伸上前来,抚在我腮帮子上,然后视线在我脸上慢慢游走,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来来回回。
雅林很少有这样的举动,我轻声问:“怎么了?”
她却只是甜腻地一笑:“没怎么,就是……多看你一会儿……”
***
远山别墅的出售委托给了平城最正规的一家房屋中介。因为价格高,消息放出一个月了,前来咨询的买家却寥寥无几。但就在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冷总您好,我是河铭公司的一位老客户,跟廉老板相识多年,听说他的豪宅要售出,特来打听。”
对方十分客气,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河铭公司的老客户我已认识不少,但靠听声音还分辨不出来,便问:“您好,非常感谢您对敝公司的照顾。能否请问,您是哪一位?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和您有过一面之缘。”
“冷总客气了,您经手河铭公司的时间不长,我也一年多没去过平城了,您还没有见过我。但您肯定听说过,三年前河铭公司一蹶不振,靠着一桩生意的雪中送炭才起死回生的故事吧。我就是当天晚上,同廉老板在游船上谈过生意的曾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