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用得上。”他带着笑涡的脸,他伏案执笔的样子......
往日缠绵一幕幕,浮现眼前,挥之不去。
韫和心慌气短,难受得紧,随手丢到一旁,收拾起书案。
转目又是那张许久未弹的阮咸,安静地搁在架上,木质的光润泽细腻,摘下来抱在怀里,拨动一根琴弦,心痛如刀绞。
红蕖叩门走进来,“娘子,行装都打点好了,该......”走了。
她目光一滞,下半句噎在喉咙。
韫和怀抱着阮咸,伏在案头痛哭失声。
…
星夜启程,踏月出京,辚辚车马声碾碎了她的情.爱之梦。
飞驰颠簸的马车中,红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不出一月,娘子就能和公主团圆了。”
韫和双眼干涩,无心答话,无意间抚到臂间,缠臂金圈圈缠绕盘桓,她心思一动,褪到腕口,却是无论如何都取不下,硌得手腕绯红,索性作罢了。
马车行了一段路,驾车的永晋询问:“娘子还走来时方向吗?”
来时的路条条通畅宽广,来时尚可,去时再行只怕招恶人跟踪,暴露周国公的落脚之地。
“不行。”少情寡欲,韫和便十分地清醒理智,“这条路不能走,改从山路行。”
山路知之者甚少,又可隐蔽和误导,最好不过。
“走山路无疑是最好,只是娘子要受吃些苦。”
永晋道了这句,扬鞭催马,驰到窄道之上,沿着河岸穿柳疾驰。
而渤京这边,天色微微明,晨钟一响,城门大开。
耳目报信时,孟石琤正叫人捆了鼻青脸肿的王大夫给赵府送去。
闻言,竟是愣了愣,嘴角轻轻一弯,“亏我劳心费力为她找人,她走得倒是干脆利落。”
无奈地摇摇头,畅快地吁出一口气,“走了也好。”
值得欣慰的是,抓到的人能下了那个人的脸面,他只要略微想想,热血沸腾到不可思议。
这时候,他的私宅外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对司阍自称赵夫人的堂姊。
司阍忙不迭地报进来,孟石琤并未多想,直接允了,倒是没料到会是遇仙寺揍到他满地找牙的女子。
仲璜落落大方地揖了一礼,“尊驾愿拨冗一见,仲璜不甚荣幸。”
“人生何处不相逢。”
孟石琤感叹一句,示意她坐,亲手斟了茶水,“阁下来,可是为了令妹犀娘?”
仲璜谢过茶水,悠悠笑道:“非也,仲璜来,是为贵国陛下一诺而来。”
孟石琤抬目轻轻一扫,懒懒道:“不是我不兑诺言,而是此诺只许持簪之人。敢问阁下,簪主现在何处?”
仲璜自袖中取出书信,目中微带哀痛,“簪主病危,不能再来,特修书一封说明,今后如何兑诺,由我的堂妹韫和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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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经历才会体会酸甜苦辣,才会成长。韫和走了,再回来就不会陷入情爱。
是什么事情,会让她性情大变呢?不妨猜一猜,给红包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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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我也长了一岁,想写的还有好多好多,时间总是不够用。
第74章
交由韫和决定, 而非宁戈, 自有老国公的道理。
“孟某知悉,敬请转达国公, 请他放宽心。”孟石琤接过手书,低眉一笑, 没有别的表示。
仲璜深深一揖,“多谢太孙。”
她避开耳目前来,只是送一封信, 如今信已经送到, 她也不宜再逗留,茶未饮一口便又匆匆告辞。
孟石琤拆开手书,大致览过去, 笔迹虚浮无力,确是像病重之人的手笔。
难为老国公, 病入膏肓, 仍做好了身后安排。
想想史氏一门的冤屈, 当年的确是他孟家引祸,不可推卸, 但归根结底还是梁国帝王深入骨髓的疑心病。
他不免替梁国朝廷可惜起来。
看他犹豫不决, 近臣忧虑得直抓头,“殿下再延迟下去, 臣也没法了, 只好到御前以死谢罪。”
孟石琤凤眼一瞥, 只觉做人像他这般较真, 太过无趣和俗气,“你们这些人呐,动不动就以死威胁,有没有考虑孤的感受。”
近臣臊得脸红,默默嘀咕一句,“能管用就行。”
孟石琤打开扇子摇了摇,唤人进来,吩咐道:“我懒得去了,你们把人给赵家送过去。”
那王大夫还没跑多远,就被孟石琤的人按在马上抓回来,弱得跟小鸡仔似的,一路被扛被摔,还被揍个来回,太欺负人了。
王大夫贪财,却是个软骨头,被五花大绑丢到赵府门上,押到赵君湲面前时,两条腿直打软,没等盘问,自个先一五一十交代完了。
末了,后悔至极,以头抢地,“那小娘子非要如此,许给我好处,要我办事。我也是被财迷了心窍,听信了她的鬼话。”
赵君湲站在树荫浓密处,听他叙述完事情经过,一声也没吭,但眼里的寒潭绝对幽深。
王大夫眼泪流到一半,屏住呼吸,悄悄抬眼打量,那树荫巧妙得很,恰好挡了额头和眉眼,仅露出线条刚硬的下半张面孔,也不知那底下是何表情,阴森森的叫人害怕。
王大夫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试探着动弹了下,刘池抬脚就踩在他腿上,发狠地碾压,“怎么,还敢逃,你的腿是不想要了?”
王大夫磕头告饶,“国公开恩,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下的这等蠢事。”
“何止是蠢事。”赵君湲一声冷笑,“在药里做手脚,你是要我赵某人断子绝孙不成?”
要说他撒谎,放点不害命的药,不过是医德问题,要是往谋财害命,让人绝户上扯,给他十条命都不够作。
王大夫吓懵了,脑袋在地上咚咚如捣蒜,“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赵君湲背过身,刘池上前一步,低头听命,只听他阴嗖嗖地说:“不救人的手留着做什么,齐根剁了。”
死太容易了,痛苦活着才能消他的心头之恨,至于韩女……
他得好好想,给她一个不一样的归宿。
解开了结,赵君湲心里没有半分释然,反而沉重了许多。
他骑马出来,不知不觉到了史府角门,勒马驻足,放眼过去,郁郁葱葱,一如既往的繁茂,却不知,墙内的佳人在做什么,是何情绪,是不是怨着他。
赵君湲下马来,上前拍门,门后应声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一张苍老熟悉的脸,面上的诧异稍纵即逝。
史良怔了一瞬,张了张口,到底没能说出口,侧身放他进来,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偌大的庭院打扫得纤尘不染,夹道的绿荫云云如盖,映得影子寂寞,唯有树冠上的鸟雀跳跃穿梭。
不见奴仆做事,每一处都干净,每一处都安静,热闹的史府忽然空了。每每他来,那娇俏的女孩总会迎在门廊下,盈盈而拜。如今门廊处只有一只慵懒的猫,惬意地舔着手。
一股巨大的失落在心底蔓延,像是想到了什么,胸口砰然跳动了起来。赵君湲一个疾步上到屋廊,穿了几条甬道,站在一扇门前,轻轻推开。
如他所料,窗明几净,金勾挂帐,博山炉里一片冷寂。几口箱子置在墙边,他打开来看,珍宝器玩,衣裳钗环,一样一样地规整着,是他曾经所送,她竟都归还了。
甚至是那面阮咸。
赵君湲按住胸口,那里面闷闷的,有些酸胀,他撑在长案上闭目缓了口气,重新睁眼,一摞纸横七竖八地压在手底。
最上面写的是一首被涂抹划掉的《团扇诗》,只留了一句: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往下翻,又是另一首,字已晕开,只写了四句: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再翻,便是他写满的那页纸,以及……和离书。
揉皱了团在掌中,垂下头狠狠闭上眼,越攥越紧,手背筋骨突兀出来,轻轻颤动。
史良在后面看着,担忧不已,“国公,娘子她……”
“不必说了。”他举起一只手,“你先出去吧。”
夫妻的事,他一个下人,不大好过问史良犹疑着,站了会儿才掩门出去。
磕门的声一落,赵君湲缓缓抬起头,展开皱巴巴的纸,每字每句浏览下来,看似无情,却是被泪水侵泡过。
无力地倒在绣榻上,鼻息里隐隐幽香,是枕上残留的她的发香。
闭上眼,脑海里还是她青涩娇嗔的模样,她在妆台前描眉,在美人榻上小憩,在他怀里娇羞地笑闹,被他揽在膝上,压在锦衾绣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