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20)

作者:陆非马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如何了?”史伯璧按着额头。

婢女回道:“脊背有几处瘀伤,不碍事,且伤处有腻手滑润感,隐约能嗅出药草的气味,应该是抹过伤药的。”

顿了片刻,婢女又才道:“除此,并无侵犯,尚且完璧。”

闻言史伯璧从琉璃榻上坐起,略松了一气的同时目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这宋国公倒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韫和等着婢女拿衣裳才好起榻,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人影,渐渐有些不耐,唤了两声,进来的却是史伯璧。

她手里拿了一罐药膏,韫和忍不住道:“阿姊未免也太小心了,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哪能磕磕碰碰就坏了。”

“你儿时跌破了头,怎不见你这般硬气。”史伯璧拍她的肩,让她趴好。

韫和乖乖地趴在被衾里,嘴里嘟嚷道:“我那不是还小嘛。”

阿姊总揭她的短,韫和气馁地噘了噘嘴,下巴枕着手背,缠臂金滑出来压在肘部,硌得她频频皱眉。

史伯璧愣了一瞬,微微叹息,将那日渐宽松的臂钏推到足够稳当的位置。

戴了这些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摘下来。

背部酥麻的触感太难忍,韫和直呼太痒,背部紧绷了起来,史伯璧按了下去,手指打着圈把药膏匀开了。

快要抹完时,史伯璧问她:“昨晚你们住哪儿的?”

“一家邸店。”韫和向后面的阿姊望了一眼,“阿姊,有什么不妥吗?”

手上停顿了一下,史伯璧问道:“谁给你换的衣裳?你自己还是店主?”

“肯定是店主……”韫和忽然噎住,邸店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店内也没见有别的女客,谁替她换了衣不言而喻。

韫和登时红了脸。

赵君湲这个人不简单,他的内心和他的表面一样深不可测。饶是史伯璧这样左右逢源的商人也不一定将他看透。

喜怒不形于色,揣摩不到他真正的心思,这种人往往很可怕吧。

和他过了招,韫和怕还是怕,但此时此刻只觉得他更禽兽,在她睡着的时候趁人之危,简直就是表里不一的禽兽。

韫和气得直捶枕头,“我还当他是个正人君子呢,看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

赵君湲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见过他杀人的人,会惋惜正气凛然的皮囊下藏着一副残忍的灵魂。

但他从不在乎这些评价和虚名,就好像从不在意韶如梦对他的一往情深。

少年的赵君湲明明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满怀杀敌卫国的远大抱负,是拨动闺中少女春心的明朗少年,也是她韶如梦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的英雄。

往梁宫的途中,韶如梦想了一路,问自己: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要为他去死?那些过往不过是少年时的懵懂冲动,她却折磨成年的自己。

脚下颤栗,似豁然开朗,韶如梦急切掩住袖中偷藏的短匕,对突然冒出的愚蠢念头后悔不迭。

她不要去死,她要好好地活着。

太子以太子妃半副仪仗的规格迎她入门,是皇后拉拢韶家的诚意。这只是她的一个开始而已。

“良娣,东宫已至,请下舆。”

宫官拂身支臂,韶如梦迟疑一瞬,搭上伸来的手,从舆中起身步出。

从廊檐望去,弯月如弓,悬在墙头,初次看见宫里的月亮,似乎和家中并无二致。

太子的乳媪迎在宫门上,郑重叩拜。她养大了太子,如今要把他托付给东宫第一个女主人,恳请她全力以赴照顾他。

韶如梦亲手搀扶,看见嬷嬷抬目之后眸中毫不掩饰的惊艳。

韶如梦清楚自己的皮囊略比旁人生得好些,却从不知道别人看她会如此失态。她脸上勉强挂上一抹笑,笑得有多艳丽,心里就有多苦。

梁宫是没有人情味的,梁宫以外也未必就很温暖。

一路疾驰至凤阳县,不想遇上一场小雨,外头的衣裳沾了雨露,丝丝秋寒钻进肌理,轻薄敞阔的夏衣不堪抵御这场微寒。

赵君湲是行军列阵的武将,并不畏这突变的初秋气候,而那屋下侯了多时的好友晏昆仑已在风中瑟瑟发抖。

老远见到赵君湲下马,晏昆仑也不顾檐子下大滩积水,踏步迎了上前。

“正打算到前头迎你一迎。再不来,我可怀疑你舍不下佳人,要误了这行程。”

雨露润了头发,赵君湲只拂了拂额上凝珠,闻言瞬他一眼,一路往屋内走,“前夜是何等凶险你也亲眼目睹,我堂堂丈夫岂能袖手旁观。”

屋内稍微暖和一些,赵君湲打头走在前面,晏昆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是啊是啊,误打误撞抓了个飞枭营的爪牙,又碰巧不巧地叫你晓得了这事……”

他啧啧两声,声情并茂道:“将军一怒为红颜,连夜奔袭救妻,这情谊着实感人肺腑。”

救韫和那晚,晏昆仑就在,看小姑娘人都没长开,连骂了几个人面兽心。

赵君湲懒得理会,取了火炉上烧的茶铛,烫了两盏茶,其中一盏递给晏昆仑。

晏昆仑略抿了一口,茶有些涩,他颇是嫌弃地放下,言归正传道:“老将军也才醒,正在更衣梳洗。”

赵君湲并没有喝茶,陶盏却在手里紧紧攥着。

“老将军如何?”他问。

晏昆仑叹道:“人是救出来了,但也差不多废了。好在老将军心里通透,宁肯辞官回乡,安度余生,也不愿再卷进梁室这缸污水。”

张括是和史孟桓齐名的梁国大将,又都是太子梁羡的人,当初皇后为保东宫稳固,略施手段,将他遣去镇守最为重要的梁晋边陲。

这次皇后病重,朱氏着急废黜太子,突然发难,制造伪证诬陷张括当年私放叛将狄风之众,梁帝年迈昏庸,听信了朱氏的甘言媚词,下诏羁押张括入京受审。

张括义子伯执多方取证,辗转呈到御前,为父洗清冤屈,不料回途这日,张括遭遇潜伏多时的飞枭营谋刺,多亏赵君湲受好友之托及时赶来相救,使老将军免于性命之忧。

也正是这次营救,赵君湲得知韫和有危……

大概都想到了这几日的惊险,两人静默起来,赵君湲将陶盏送到唇边,茶水温凉,碰到嘴唇,眉间寒意被氤氲化开。

家僮扶了老将军进来,赵君湲拱袖一拜,疾步上前,将他稳稳搀住,扶到窗边的那方软榻。

张括颤巍巍地坐下,眼里的血丝和浑浊清晰可见。赵君湲和晏昆仑在下首落座后,他看了好久,才认出赵君湲。

他开门见山道:“府君这样特立独行的人,若继续留在朝廷,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

赵君湲深知自己的处境,目光淡如水波,“不瞒老将军,君湲兵权已解,早已是砧板上任人宰割之鱼肉。”

张括微诧,但细细想来,也在意料之中。

赵君湲却仍旧云淡风轻,“异己不除,朱家寝食难安。张将军之后,便会轮到沈相,昆仑和我。”

晏昆仑笑容敛去,脸上是鲜见的严肃和凝重。

张括没想赵君湲如此直白,笑了一下,“府君清楚局势,想必心中有了盘算。”

赵君湲沉默,张括又道:“然我今日邀你前来,不为朝事,不为太子,只有一事望二位知悉。”

他停顿片刻,问道:“你二人可知红字书?”

赵君湲身体微震,与晏昆仑对视了一眼,满眼不可置信,“莫非太尉之死当真和它有关?”

老将军点头,缓缓道:“这件事要从我为陛下近臣那年讲起……”

前有数代先祖铺设,梁帝治下的梁国日益繁盛,君王自满,开始怠慢朝务,沉迷道术丹药。

当时宫观一名叫紫冲仙人的道士,此人圆滑,极善谄媚,又炼得长生药,陛下为他迷惑摆布,甚至准他以近臣身份出入朝堂宫掖,以监军之名随大军出战,圣眷浓厚,亘古未有。

然而最后一次随太尉史孟桓出征北燕,凯旋途中道人突然害了恶疾,脸上身上溃烂流脓,无比恶心,梁帝嫌恶,将他驱回出家的宫观,道人病中凄凉,并未有不满怨言,却在死前以丹砂写下红字书,叫道童交由左相刘明翰,呈递梁帝御览。

听到这里,晏昆仑忍不住唏嘘,“不想一代贤良竟死于卑鄙小人。”

他又是忿忿,又是疑惑,“那红字书上究竟写了什么,搅弄得渤京不得安宁。”

张括道:“红字书呈到御前的当夜,梁帝与左相殿中密谈,当时天子近使崔侍御乃忠良贤德之辈,怕道人死后作妖,暗中开启书简,窥知了一个惊天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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