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血,气势慑人,如修罗地狱出来的凶神恶鬼,所剩不多的绲戎觳觫个不停,如蒙大赦,仓惶地逃窜走了。
梁士的欢呼震天,段将军也卸了口气,“这次遭受重创,应该不敢再轻易出兵。”
李叆岂眉头却不展,“两位县尉还不知去向。”
赵君湲握了把雪,仔细擦净了剑刃和盔甲,收剑回鞘,“收兵回城。”
城门大开,守城的将士欢喜落泪,见到赵君湲皆俯首拜他,感谢他扭转乾坤,解了临阜之困。
赵君湲未及洗脸,将剑抛到刘池手中,顾不得察看身上是否有伤,速速卸了甲,“夫人临盆在即,我要立即赶回。”
他甲胄还未卸完,门卒传奏,“县丞带着戴县尉负荆请罪,令君是否传见。”
赵君湲眉头一皱。
李叆岂看了看不声不响的赵君湲,问门卒,“还有一个没来?”
门卒直道:“秦县尉骇遽责罚,逃走了。”
“逃了......”赵君湲闻言轻笑,理好了袖子,淡定而坐,“请县丞上来。”
寒月里风雪袭人,县尉戴肩吾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麻衣,背负荆条跪在门前,“属下受秦宪挑唆蛊惑,临阵叛逃,险害了前方将士,属下自知作孽深重,特回来受罚。”
赵君湲眼角微挑,“你说来听听,为何就受了他的挑唆?”
戴肩吾嘴唇干裂乌青,想来是一路走过来的,一张嘴全是冷凝的气息。
他还是有羞耻之心,眼目光不敢直视在场之人,“是属下自视甚高,不服令君辖治。”
赵君湲忽然笑了,低下头去笑够了,缓缓抹去脸上的血迹,冷冷地一嗤,“我没工夫听你这些。”
戴肩吾卑陬失色,县丞尴尬也不已,只能硬着头皮为他求情,“戴县尉一时蹉失,还望令君能网开一面,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
赵君湲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了戴肩吾一眼,“好啊,就依县丞之言,不过在这之前,先依军法处置,责一百杖。”
戴肩吾即刻磕头谢恩,赵君湲披上斗篷,对段将军道一句,“这里就有劳段将军了。”
他要立即赶去曲靖,李叆岂了解他的想法,然而自己要留下善后,便送他出关隘。
战马已疲,赵君湲特地换了匹快马,马不停蹄,一路疾驰而来。
吴家寿宴高朋满座,座中皆北地的簪裾显贵,其影响可见一斑。
韫和在妇人聚集的楼阁中休息,周遭妇人从未见过她,也就不来和她寒暄,只是她安静坐在那儿,还是会引得人频频侧目。
在这偏僻的北方,鲜少见到这样耀眼的年轻女子,丰容盛鬋,玉指纤纤,一动一静皆是一幅美人画,不惹眼的隐红灰长腰襦在她身上硬是穿出了独特的气质。
韫和今日坠痛感特别明显,不免心不在焉,前面的婢女传宴,她略收拾了心情,扶着红蕖的手往宴上去。
红蕖左顾右盼,奇道“怪了怪了,这样的大日子他倒躲了起来。”
她说的是吴曾,正说着呢,在路上就碰着了,碍着贵客在府上吴曾不敢胡言乱语,就缀在后头暧昧地逗弄韫和,“小美人,你今儿来了可就别回了。”
红蕖剜了一眼,正要骂他,韫和抬手制止,冲吴曾笑了笑,“我送了你祖母一样贺礼,你知道是什么吗?”
吴曾笑嘻嘻道:“难不成是娘子自己。”
但愿他待会儿还能笑得出来,韫和抚着耳尖,淡淡地扯着唇角,懒得理会。
宴席间分座两处,一处霞裾琼佩,尽是香风,吹捧奉承起来不输外头的男人,外头的男人不必说,争相赞说吴公,席间酬酢周旋,似乎谁喝得多,才能显出自己的真诚和肺腑。
全然不知这府中混入不少眼生之人,在酒中偷偷兑下迷.药,喝了两杯,有的人开始双腿发软,脑袋眩晕。
韫和捏了捏红蕖的手腕,红蕖便扶她出来,问一直跟着她们的婢女,“净房在哪?我们夫人想要方便。”
婢女受命监视她们,便带她们从宴上出来,路过廊下,那里站着各家的奴仆婢女,大多被替换。
韫和淡淡扫过,有人朝她递眼色,她点点头,从容离开。
原以为宴上的人都被控制,却漏了一条小鱼。
韫和就知道吴曾这人色.欲熏心,在这人来人往的太湖石下,竟也急不可耐地和人调起情来了。
那女子声音娇软,和他恣情呢喃,韫和耳朵发赤,脚下快了几步。
婢女没引她们到客用的净房,七弯八拐地将她们带到一间温玉暖香的卧寝。
韫和知道是圈套,故意钻进来,心里没在怕。
红蕖打量着,道:“我们夫人要去净房,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婢女目光闪烁,“前面的净房都满了,夫人在这里方便也是一样。”
她神色奇怪,退下时直绊裙角,韫和抬足走了几步,吴曾就堵了进来,满脸不耐。韫和朝他身后瞧,还跟着一个冰绡玉肌的美人,粉唇微嘟,状似在撒娇。
吴曾似乎摆脱不了,沉声道:“小鸳,你先出去。”
叫作小鸳的美人泫然欲泣,跺着脚出去了。
韫和忍不住想笑,倚着妆台坐下,悠悠道:“金屋造的还不错。”
吴曾脸上堆笑,搓着手要挨着她坐,“只要你满意,甭管金屋银屋,玉屋我也给你造。”
红蕖呸道:“好不要脸,我们娘子也是你能肖想的。”
第94章
吴曾不觉耻,反洋洋得意起来, “除了皇帝老儿的东西, 什么我不能够肖想。”他拍着胸脯, 口气很大,“跟着我,挣一个侯夫人给你做, 怎么样?”
韫和摆开裙幅盖住身旁的位置,他想坐没法, 偷着摸了把她的手, 韫和顿时一阵恶寒,急急地起了身, “你死心吧,我要做也只做国公夫人。”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曾一根筋, 怪叫人讨厌的,红蕖一步上前挡在二人中间,他那双贼眉鼠眼怎么转, 她便也跟着转, 吴曾直接上来拽她,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落锁声。
吴曾不知道在做什么,大步上去拉扯, 门已经从外头锁死了, 他气得踹了一脚, “锁你大爷。”
婢女在外头战战兢兢, “是老夫人吩咐的,只能委屈爷了。”
吴曾先前还怒不可遏,这下又心花怒放,“还是祖母对我好。”
红蕖恶心得直翻白眼,“蛇鼠一窝。”
“红蕖。”韫和唤了声,递上眼色,红蕖立刻意会转到一旁去。
韫和扶案站立着,冲吴曾点了点手指,吴曾不疑有他,把脑袋急不可耐地凑上来,许是多日未洗头,捂出一股馊味,刺得韫和胃里直翻酸水。
韫和极力忍住,手指轻轻按在肩上,在他耳旁低声笑着,阴嗖嗖道:“你的祖母一定会后悔,把你我关在同一间屋子。”
吴曾神色一顿,还不明白她的意思,脑后已被什么尖锐冰冷的物件抵住了,他低头朝后看,倒吸凉气。
她手握鎏金长簪,凤首威严,簪尾细而尖,抵在脖侧突起的筋脉上,用了力气扎下去,鲜血汩汩而出。
“贱人,贱人!”他喉咙里呜咽,双手径直掐向韫和修长而光洁的颈子。
力气还没用到三分,韫和面色丝毫未改,一幅帘布自身后兜头罩下来,他眼前瞬间一黑,整个人被缠进布里拖了出去。
他毕竟还是个强健的男人,力气强于女人,红蕖即便用了全部力气,也根本制不住,眼看他要挣脱出来,红蕖急得额头冒汗,门从外破开,韩灵大步进来,“我来。”
他一把扯开帘布,吴曾趁隙大喘气,满目惊恐无,“你们、你们要杀我......来人,救命。”
韩灵一手拎着他的领子,一手按住帘布撕成条状,绑他的手他的脚,毫不在意他如何大喊大叫,“叫吧,叫破嗓子也没人会来。”
红蕖被他闹得心烦,“把他的臭嘴堵上。”
韩灵丢开领子,抬脚踩在吴曾胸口,吴曾在他手下毫无反抗之力,狼狈得像无法翻身的王八,四肢在空中胡乱扑腾。
平日耀武扬威的北地小太岁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唾沫糊到了耳畔,嘴里要给钱给官,只求韩灵高抬贵脚,见他不为所动,忙来向韫和告饶。
韫和扭到一旁,大汗簌簌而落,忽然间肚子又坠胀起来,那种清晰的痛感愈来愈强烈。
红蕖拿布条来勒他的嘴,闻言啐道:“但凡你嘴里放尊重些,我家娘子也不至于要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