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就在这时,小沈陵渊醒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陆骁长相过于清秀的原因,小沈陵渊见到陆骁后,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便奶里奶气的叫了一声:“哥哥。”
这可是沈陵渊自打出生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这叫了一回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即便沈陵渊长大了,知道了陆骁和他爹是一个辈分的,也不愿叫叔叔。哪怕长兴侯还为这事儿拿长鞭子吓唬过他,沈陵渊也从未改口。
从此沈陵渊就叫长兴侯爹,叫他兄弟骁哥。
从光屁股满院子骁哥骁哥的乱跑,到如今快与陆骁一般高,沈陵渊这一叫就是十四年。
算一算,他同陆骁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与他父亲长兴侯都长。
沈陵渊同陆骁的相处模式也与一般‘兄弟’不同,十分特殊。
多半时间都是沈陵渊在闯祸或者闯祸的路上,而陆骁则在树上,拐角,某处阴影旮旯,时不时地现身一下下给沈陵渊擦屁股。
至于像今天两人并肩走路这种事情,沈陵渊敢拿性命担保,从未发生过。
沈陵渊惊奇了一阵子,这会也习惯了,甚至有些得意,一武功高强还长得好看的侍卫这么一带出去,引得行人分分侧目。
多有面子!
沈陵渊本来只打算去趟金弋阁便赶紧溜回府,现在立马改了主意。
自然是哪里人多上哪去。
很快,两人到了集市,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摊贩们的吆喝声一浪赛过一浪。
沈陵渊带着陆骁四处逛,先是看了个街头卖艺的,拉了个糖人,这会又被一处卖蜜饯的小摊吸住了目光。
沈陵渊二话没说拉着陆骁便冲了过去。
摊子小,但是排队的人可不少,沈陵渊望着小摊前色泽红润果实饱满的果脯问陆骁:“骁哥,你说义兄如今还在喝药吗?”
陆晓明显愣了一下,平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不和谐,他回答:“应该……吧。”
“他每回喝药都要买些蜜饯来中合的,这回我就替他买回去好了。”沈陵渊眉飞眼笑,已经开始想象义兄在拿到蜜饯后如何夸奖他了。
长兴侯府沈家原本有两位公子,一位是小侯爷沈陵渊,另一位则是长兴候从战火中带回来的养子,因着前几年得了重病被长兴候送去了外地将养,这才不在府上。
听说近几年已经养好一些来,今天会和长兴候一道回来。沈陵渊此行便是想为他这位多年不见的义兄准备一份见面礼。
如此想着队伍到了两人,沈陵渊笑容不减,温和地问道:“一袋蜜饯果子多少钱,这位姑娘。”
少女见到客人,却一点也不欢喜,俨然兔子受惊的模样:“公,公子,你喜欢,拿去就好了!不,不要钱!不要钱!”
沈陵渊瞧着小姑娘惊恐的面容,疑惑的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端倪,原来是自己身旁这尊大佛正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
沈陵渊现在理解人家小姑娘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了。
他无奈地对着姑娘笑笑扔下一些碎银子带走一袋蜜饯,而后将罪魁祸首拉到一旁,凑到其耳边小声说,“骁哥,这是大街上,你那么凶干什么,瞧把人家姑娘吓得!”
陆骁身板立得笔直,连眼睛都没抬,平静地回答:“她可能是刺客。”
“啊?”
沈陵渊挑眉,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脖子,继而借着余光打量不远处纤细的小姑娘。
杏眼柳腰,十指柔嫩,底子不错…咳,根本不像习武之人。
有客人过来便怯生生地给人装蜜饯果子,客人走时就小心翼翼地将钱装进小口袋,怎么也没瞧出哪里像刺客的模样。
沈陵渊:“不能吧……您是不是看错了?”
陆骁不动声色,双眼微微眯起:“她裙摆内衬有血迹,腰上小布兜的左下角还别着根银针。”
沈陵渊骨子里还是相信自己家叔叔,也跟着眯起了眼睛,但并没有什么卵用,他是啥血迹都没瞧见。
不过,在那姑娘侧过身交谈的一瞬间,沈陵渊真的看到了小布兜的左下角反射出的一抹细微光芒。
“嘶!大胆!”沈陵渊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箭步准备上前捉奸,可刺客二字还没说出口,脖领一紧。
又被陆骁一把拎了回来。
“也有可能是做针线时落在了布兜上,又不小心戳到手才会沾在衣摆。”
“不是,那,那您没事儿就是这么自己吓自己的?”沈陵渊悬在空中双手抱胸,领子还在陆骁手里,一脸委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薅领子,我不要面子的!
“作为一个侍卫,自然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陆骁平静地说完,忽视了自家主子滚圆的大眼睛指了指前方,“金弋阁。”
简单打发了沈陵渊,陆骁回过头,只见那卖蜜饯的少女一边亲切地替人介绍蜜饯种类,一边用玉指从袖中夹出一枚银币。
陆骁眼眸微暗,垂首略微思衬半晌,再回首时,却已不见了沈陵渊的影子。
-
金弋阁,店如其名,专为富家子弟锻造兵器的地方,老板名唤金巧嘴,人如其名,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最擅长用舌头从别人兜里掏钱。
虽然老板黑,但这家店兵器的品质却是极佳,因此仍有大批金主捧场,这生意倒是越做越旺了。
“公子准备买些什么,我们这里刀枪叉戟应有尽有,既价格公道,又……”
“停!”沈陵渊立掌打断了金巧嘴滔滔不绝的瞎话,走上前直奔主题,“我半年前曾在你家见到了一柄正在打造的银云纹匕首,现在可打造好了?”
金巧嘴一拍大腿,握住了沈陵渊的手,如遇知音似的激动:“哎!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识货人,那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独此一份,您也是来得巧,银纹匕首昨日刚刚打造完成,不过嘛……”
沈陵渊嫌弃地甩开了金巧嘴的手,就当没瞧见这人的奸商嘴脸:“不过什么?”
金巧嘴对沈陵渊的动作毫不在意,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这匕首价格可不低,不知公子能否一次付的齐啊?”
沈陵渊不屑地甩下一钱袋子:“小爷我这次出来就是准备齐全了的,诺。这些可够?”
金巧嘴见钱眼开,急忙打开钱袋,目中一片金灿灿,瞬间喜上眉梢:“够够够,公子这边请,雅座稍等片刻,我这就派人去取来。”
沈陵渊跟着金巧嘴落座,驴唇不对马嘴的聊了几句,可算是盼到了店小二带着一个精装盒子归来。
他迫不及待地接过匣子,取出匕首,只见纯黑的刀鞘上点缀着几朵泛着柔光的淡银色云纹,只一眼沈陵渊便觉得与自己那位才貌双绝的义兄十分相衬。
金巧嘴从商多年,自然瞧出了沈陵渊的喜欢,此等财大气粗的客人能多宰一笔是一笔,他挥手示意小二退下,自己则继续阿谀奉承:“公子眼光真不错,我看您气质极佳与这匕首甚是相配,不知公子还看不看看本店的其他兵刃?小人可是听说这京城最近要不太平,还是多做准备防身为好啊。”
沈陵渊将匕首收入衣襟后有些好奇:“哦?在这新厦内有禁军外有巡城司看守,还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您还不知道吗?”老板见人上套,忙踮着脚凑到沈陵渊耳边轻声,“小人得到消息,长兴侯通敌叛国,谋反了!如今朝廷正四处追捕同党呢!”
沈陵渊闻言微顿,猛然转头,“放你娘的……胡说八道!”
编瞎话编到自己老子头上,这能忍?
怒气瞬间上涌,沈陵渊这还是顾及名仕之风,轻推了老板一把,“长兴侯满门忠烈,为东凛开疆扩土功勋卓著,哪有谋反一说!你这满嘴瞎话的无耻之徒,小心我告你诽谤!”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店里的客人纷纷瞩目,窃窃私语起来。
“长兴候在关外赐死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八成是哪家犯了错的公子哥被长辈关了禁闭才放出来吧!”
“唉,你们不觉得这人很熟悉吗?像不像长兴候的小公子?”
“别说还真的像,都是一身红衣!”
陆骁刚进门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在地上装模作样打滚的店家,不知所措的小二还有窃窃私语的众人。
他脸色一沉,闪身滑出几步,抓起沈陵渊的肩膀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