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枣树呢?”温蹊问,明珠院里可没有枣树,也没有哪个寻常姑娘会喜欢枣树。
纪北临偏过头虚掩着唇干咳了一声,一抹绯红自他白皙的脖颈处往上勾缠,一路蔓延至耳尖,将日光照的半透的耳朵晕上红色。
“老人说,枣树有早生贵子的意思。”
温蹊用贝齿蹭过唇沿,抬眼望天,妄图让脸上的烫意散得快一些。上一世的纪北临分明不在意子嗣,大抵还真不是重生的,只是,纪北临原来最初的时候是想要孩子的吗?那他当初说他不在意是什么意思?长睫颤颤盖住大半目光,温蹊借着余光偷看他,是怕她伤心吗?
温蹊还是不能完全放下怀疑,上回怀疑只当是自己多心,可一而再地怀疑,温蹊相信自己的直觉,即便不是重生,纪北临也有问题。
留了个心眼,温蹊将话题转移,与他说起正事,“我刚收到永康姐姐从宫里递出来的消息,说淑妃有些异常,她最近好像特别痴迷道教,就连宫里都摆了一尊无量天尊像。”
大楚信奉佛教,从金台寺是国寺便可窥见一斑。大楚国境内但凡寺庙,多半香火鼎盛,连穷乡僻壤里都是如此,但道观在大楚却少,偶尔有那么几座道观,香火寥寥,门可罗雀,所以淑妃娘娘信道教就有些不正常。
“永康姐姐说起道观时,我忽然想起了那位传说中的六先生,他一个方士,会不会……”温蹊的猜测并未说完,纪北临的手掌朝下一压,示意她不要说话。
“进去说。”纪北临神色一凝,拉起温蹊的手腕将她带进屋。温蹊垂眼,她怕冷,秋日里人家穿薄衫她要穿薄棉,即便如此还是会冷。纪北临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贴在她的手背上,即便温蹊知道不合礼数却也不想撒开。月青色的宽大衣袖与朱色衣袖交叠在一起,硬生出缠绵明亮的感觉。
纪北临没有带她去正屋,毕竟没有过门,正屋要留做新房之用。两人进的是偏房,温蹊仔细打量,这应该是一间书房,温蹊思来想去,这件书房大概是给她准备的,书架上还没有书。
见温蹊打量得认真,纪北临站在她身侧,手并未松开,小姑娘的手指纤细白嫩,皮肤肌理细腻光滑,手掌娇小,收在手里恰好能包住,若非现在还不是时候,纪北临甚至想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一番。
“你看要不要添置些什么?”纪北临与她挨得近,衣袖交缠在一起,温蹊只要稍稍歪头,就能靠到纪北临的手臂。
“这里摆张大一些的榻,我看书看累了还能歇一歇。”
纪北临点头,届时累了要拥着温蹊在此小憩,坐榻是要摆张大一点的。
“书桌应该大一点,可以供我放点心。”温蹊煞有介事地指着书桌。纪北临脸上一僵,他阅卷在案时她陪伴左右,这样的日子自然和美,可一想到温蹊吃点心时碎屑或许会沾到他的书,他便有些不自在。
“博古架就不必了,我对此并无研究,万一不当心打坏了就不好。”纪北临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些意思,侧过头问温蹊,“你知道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不是我的书房?”
喉结滚了滚,纪北临自嘲一般扬了扬眉,原来她以为这是她的天地,并没有将他划进来。
“县主不是要谈正事吗?”纪北临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道。
第44章 寿宴(十)
“我怀疑淑妃忽然信道或许和那位六先生有关。”温蹊说出自己的猜测, 她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只是直觉告诉她应该如此。
纪北临没有否定温蹊的猜测。相比起永康,青阳探听消息更为老道, 加之青阳能自由出入皇宫, 得到的消息要比永康更多一些。
淑妃娘娘身边有个叫碧桐的宫女, 是自李家带来的人,淑妃娘娘很是信任她, 连上次给温蹊下药都是一手交给了此人。青阳去内务府转了一圈, 翻看过宫人出入皇宫的记录, 此人近来出入皇宫次数尤其频繁, 理由是碧桐家中老母病重, 淑妃娘娘体恤宫人,特批她五日出一次宫照顾老母。纪北临派人查过, 这碧桐家中的确有一位病重的母亲,而派去跟踪碧桐的人也证明碧桐出宫之后去药铺买完药就直奔家中。一切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
青阳之事纪北临自然在温蹊面前隐去,只将碧桐之事告知温蹊。温蹊也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 索性也不想了。
“纪大人可有太子殿下的消息?”温蹊关切道。此事一出,朝中已有不少大臣上奏折,言语之间虽并未直接表明要求废太子,却也表示楚季身世存疑, 为了大楚的正统皇室血脉,还是另立太子为好。
“太子殿下应该无碍。”
虽说千乘卫忠于皇上,筛选严格, 安插人手不易,但费些麻烦安插一两人于楚季与纪北临而言算不上太难。原先安插人手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在此之前楚季甚至都没有考虑过启用这些人,但到底还是用上了。
无数双眼睛盯着,楚季无法调派人手,何况如此只会让皇上怀疑楚季有反心,索性什么事情都不做。安插的人传来的消息是楚季每日自己同自己下棋,没事喝喝茶,看看画,不用早起上朝,日日大梦天光,比谁都自在逍遥。
好歹是温蹊的表哥,纪北临给他留点面子。
离开纪府,温蹊面上一沉,招手让秋霞过来吩咐,“春雨,你去查查,我去年冬天生病的时候纪大人可也有身体不适。”
早在这一世初遇纪北临时她就觉得不太对劲,细想想,万一真是重生,二人多半是一道时间来的。
根本不明白其中内由的春雨一头雾水,“县主,您那时还不曾与姑爷见过面,是不可能把病气过给他的。”
过什么病气!她就不该带春雨出来,她带个脑子灵光一点还话少的秋霞出来不好嘛!
温蹊无奈扶额,对着她摆摆手,“你别管我过没过病气给他,去查就是了。”
自纪府回来,温蹊惯例去请安,恰好收到温秦的信,信里道大嫂胎象未稳,受不得舟车劳顿,恐怕短时间不能返京。
长公主看完信后将信折起来,忽而笑了一声。温蹊疑惑地看着自家娘亲。
“按你大嫂的身子与月数,胎应该是稳了的。”
长公主怀过三胎,这方面她是权威,温蹊相信她。“可为何大哥信中说大嫂胎象未稳呢?”
“是你大嫂舍不得温秦,”长公主满眼欣慰,“你大哥离家已久,一人在边本就孤单,她这是怕她回来了没人伴着温秦。”
“也是我过于操心了,边境虽苦,可你大嫂毕竟住在城中,想来也算安稳。”
温蹊闻言也满眼羡慕,“大哥同大嫂感情可真好。”
“你与北临情投意合,还羡慕你大哥?”长公主笑睨着拍她的手。
温蹊讪笑两声,“不羡慕不羡慕。”
出门时听长公主说苏将军家的小公子到了府上探望温乔,温蹊嗅出了一丝不正经的意味。长公主是还不知道苏青亭是个姑娘家的,不然也不会放苏青亭去见温乔,要是让长公主知道她这个缺心眼的二儿子带人家刚及笄的小姑娘进了青楼……造孽哟!
担心万花丛中过的温乔把邪恶的双手伸向娇嫩欲滴的小白花身上,温蹊加快了脚步往璞玉院走,及推门时听见一身凄厉的哀嚎,吓得温蹊手上脱力,整个人跟着顺势打开的门板往里栽,险些没站稳。
床上锦衣玉面的“小少年”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跨坐在温乔身上,身下压着的人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趴在床上。
多么活色生香的一幕!
如果苏青亭没有绞着温乔的手。
温蹊很是懵懂无知地往后退了一步,温乔龇牙咧嘴,见了她忙大喊:“期期快救我!”
“打扰了。”温蹊迅速往后退,在准备贴心关上门时,苏青亭从床上稳健地跳了下来。
“县主坐啊。”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温蹊摸了摸鼻尖,将迈出门槛的腿收了回来,顺手还是将门关上,然后才在苏青亭面前坐下。
“你们……刚才是在干嘛?”
温乔捂着腰骂骂咧咧地翻了一个身躺正了,才道:“她非说我被武阳侯世子将手肘骨头打歪了,要替我正骨。”
这哪是小白花,这分明是霸王花!
“我常在军营,这样的骨伤见得多,你这骨头分明就是歪了。”苏青亭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温蹊,一杯递给温乔。温乔现下是连手都抬不起来,还记着苏青亭下的狠手,翻了个白眼把头一扭。苏青亭也不管他,反手自己将茶喝了。